说完后,也不管贾家一众被雷劈了的表情,抬腿就走。
唉,真是晦气,宣这样的坏消息,估计也没啥好处可捞了。
他这个六宫都太监,听起来威风,但论亲近自然拍马也比不上秦戊,论权力,又比不过戴权。
贾敏早已有数,此时非常淡然,只命鸳鸯递上准备好的红色荷包:“公公有公务在身,就不虚留了。”
夏守忠接过来一捏,轻飘飘薄薄的两张纸,知道是银票,脸上就笑开了。
“多谢史太君。”
不由高看一眼:荣国府送嫡女入宫十年,如今一朝打算全然落空,别人都是惊讶悲痛,这史太君倒是稳得住,一点瞧不出什么。果然是个人物。
“太太!”李纨的惊呼声传来。
原来是王夫人忽然晕了过去。
“母亲!”
夏守忠带着内监又浩浩荡荡走了,唯独将那顶小轿留在荣国府门口。
至于赏金百两,不好意思,那么沉甸甸的金子,他们懒得拿,还得贾赦与贾政两人找个时间亲自去部里签字兑出来。另外跟着元春进宫的抱琴,倒是也一并放了出来,只是不配有轿子抬着,如今应该还在半路上。
元春独自坐在轿内,五内俱焚一般难过。
她不明白,明明皇上许了她主位,明明……
夏守忠尖细的声音,像是无数把刀子插在她心口上,她口中一片血腥气,这是她咬牙咬的唇齿间都渗出血来。
十年辛苦,一朝碾碎。
元春只觉得心痛尤甚,原本不想出来,但母女连心,听闻外头乱哄哄说王夫人晕了过去,她再也忍不住,奔下轿子,来到王夫人身边,眼泪成串的落下来。
贾敏扶着鸳鸯的手:“这还是中门,像什么样子。”
王熙凤早已反应过来,顺手给李纨扔了个黑锅:“老太太别恼,大嫂子也是忧心婆母才叫出声来。我这就叫丫头们抬春凳来将二太太送进去。”
从今日起,她大房二房就彻底颠倒过来了。
元春出宫,二房再无依仗希望!
至于在宫里的贾宝玉,凤姐儿是最了解他的。贾宝玉在宫里最多能是个自保,论起俗务应酬本事,他离贾琏都差远了,根本指望不上。
贾敏淡然点头:“凤丫头很妥当,这里就交给你了。今日乱哄哄的,宴席也不用吃了,我回去歇一歇。”
得了表扬的凤姐儿:“是,老祖宗放心就是。”
她转头对上李纨又震惊又愤怒的眼神。
王熙凤毫不退让的回望她,丹凤眼里全是笑意。
她还记得,李纨往日最喜欢说的话,就是凤姐儿跟平儿应该换一换地位,屡次说她是泼皮破落户,奚落她不识字等话。
凤姐儿最喜欢别人奉承她,怎么能高兴。
如今只是不用再忍耐罢了。
你是大嫂子又如何,我才是长房媳妇。
贾政骤然得了这个消息,呆愣了半晌,才从麻木变为羞耻和愤怒之意。
他想起王氏说的那些话就愤怒,于是看都没看地上的王夫人,直接拂袖离去。
还是贾赦叫住他:“你做什么去?弟妹还在这儿呢。”
贾政勉强道:“元春是母亲寄予厚望的孙女,我恐母亲太过伤感,去安慰一番。”
贾赦恍然大悟:嚯,你真会讨好。怪不得以前日子过得比我强。
然后立马表示要跟上。
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的积极,往荣庆堂的方向去了。
唯有邢夫人,站在当场,拿出了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坚决不走的态度。
看着下人围着王夫人,又是打扇子,又是托扶,又是掐人中的忙乱。而李纨和元春的哭声落在邢夫人耳朵里,就像一支好听的小曲儿。
王熙凤安排完了,一回头看到邢夫人这般眼巴巴,险些笑出来。
连忙走过来:“太太,您是二太太的长嫂,这时候帮着张罗安排,老太太只有欢喜的。”
邢夫人不光脸上,全身的姿态都在表达着抗拒。
谁要管王氏啊,看热闹最重要好不好。
凤姐儿现在已经很会跟邢夫人交流,或者说很会拿捏邢夫人。于是直接道:“太太,二太太若是病了,只怕短时间内就搬不出荣禧堂了。否则传出去,岂不是老爷太太刻薄,逼着病人挪动?”
果然邢夫人立刻动了,猛虎下山一样扑向王夫人:“弟妹啊,你可不能有个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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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在宫里待了十年,什么会做戏的人没见过,如今见邢夫人这样就来气。只是她是晚辈,只得忍气道:“大伯母不必过于担忧,太太大约只是心情激荡,又连日暑热才晕过去的。您这般,倒吓坏了我们。”
她做了多年女官,又是在皇后,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后跟前,自然有种宫廷训导的气势在。邢夫人被她这样一说一看,居然有些讪讪的,没再继续嚎,只是眼巴巴望着王氏,希望她醒过来,然后活蹦乱跳的搬家。
倒是凤姐儿见此,心底忽然一沉。
是了,元春回来了。
她可不是懦弱的迎春,被压制的探春,冷清的惜春。她是荣国府二房嫡小姐,老祖宗亲手带大的女孩儿。
如今观其气势,看其能为都不可小觑。
若是她插手了荣国府的管家权,那自己和大房才真要当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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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姐姐回府了?”黛玉也有些惊讶。
方才贾政的生日宴她虽然去了,但接旨的时候,轮不到未出阁的姑娘,自然,就算轮得到她也不是贾家的人,就跟三春一并回到了荣庆堂,坐在一起喝茶,顺便一起看画。
她心里也知道,这几幅名家之作,虽名义上是皇后赏的,但实际是四皇子送的。
这次送画的换了一位宫女。
她印象极深,因为她叫白毛。
黛玉看着那宫女清秀的脸庞,乌鸦鸦的一头黑发,颇为无语。
辛泓承再也不敢托大,宁愿被误认为没文化也不想再出岔子。果然白毛稳如泰山,将这件事办好了。
而且因为她有十分的稳重和亲和力,让黛玉对辛泓承的印象也扭转了些。
起码相信他送猫狗来,不是为了捉弄自己。
再看这六幅画,件件都是名家珍品,心里对辛泓承的观感就由“捉弄人的顽劣皇子”重新回到了“扮成小太监性情放诞的奇怪皇子”。
黛玉只是惊讶,探春却是反应最大的一个,脸色煞白:“什么?大姐姐居然回府了。”
赵姨娘到底在二房混了这些年,杂七杂八的人脉还是有的,于是从贾政那里听了一点风声,好像笃定元春会封妃似的,所以就说给了女儿。
除了哭诉女儿托生在自己肚子里所以没法有这么大的福气外,就是让探春找机会入宫觐见讨好这个嫡姐。
探春表示赵姨娘异想天开。
可现在怎么会……
迎春默默,起身道:“林妹妹,我们先回去了,咱们改日再玩吧。”
黛玉起身送走了三位姊妹。
周眀薇是早听说了这等八卦,所以一点儿不奇怪。笑着陪黛玉将画卷起来道:“姑娘,这与咱们不相干。”
说完就得到了葛嬷嬷赞扬的眼神。
很好,这回这位周姑娘没有发表什么奇特看法。
然后葛嬷嬷连忙跟上:“是了姑娘,雷霆雨露皆是天恩。皇上恩准贾女官回府,已然是大恩了,多少宫女一辈子出不了宫门呢。”
略微一顿:“倒是您,每两月进宫一回,毕竟您跟贾女官是表姊妹,少不得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或是给您难堪,或是试探您,您只不要理会就是。”
黛玉莞尔:“我只呆在凤仪宫,难道谁能上皇后娘娘门上来找麻烦吗?”
过尽千帆的葛嬷嬷表示:真的能。
上回黛玉入宫,只是赶上了绝无仅有的好时候。皇上生了贵妃明妃的气,让她们闭门思过。可到底是陪伴他多年的爱妃,又都有儿子,不会一蹶不振爬不起来。
别说黛玉了,她们直接给皇后挖坑的时候都很多啊。
黛玉听了葛嬷嬷简略隐晦的提及了一下宫里的情况,以她的聪明,也明白过来。
不由叹息:“娘娘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可怜。
葛嬷嬷轻咳:“皇后娘娘正位中宫母仪天下。”
不能露出对皇后的惋惜感叹,要把皇后当成神佛,只能放在上面敬着。
黛玉起身:“嬷嬷说的我知道了,来日入宫必会小心。反正嬷嬷也会陪着我的。倒是现在,我得去看看外祖母。”
她刚到正屋门口,琥珀正好出来,连忙亲热道:“林姑娘来了,大老爷二老爷也在呢,您要不要先喝口茶歇歇?”
黛玉摇头:“既然两位舅舅在,我就先回去了。”
琥珀忙笑道:“姑娘放心,老爷们一离去,我就去请姑娘来。”
黛玉与她说过两句,便转身准备走,这一转身,却见到一个二十余岁的美貌女子进门。
两人目光相触。
只见这女子鹅蛋脸,眉目秀美,鬓黑光净,穿了颜色柔和的湖水蓝紫纹银线的长裙,每一步行走的姿态与步子几乎完全相同,举手投足间都是规矩和体统。
都不需介绍,黛玉就知道,这肯定是今日从宫里出来的元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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