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乱(1 / 2)

宁寿宫飘着馥郁柔暖的香气, 带着淡淡的梨子味,并不显得甜腻。

皇上被朝臣们吵得头晕脑胀的龙首,都觉得轻松了些:“父皇这里的香极好。”

太上皇正盘腿坐在窗子下面的榻上, 因披了件熊皮做的大氅, 整个人也像一只毛茸茸准备冬眠的大熊一样, 看着好不惬意。皇上还有点羡慕嫉妒:当皇上真不容易,还是当太上皇的好。

“听说朝上吵起来了,足足吵了两个时辰?”

说起这事儿, 皇上本已经减轻的头晕又开始加重。

太上皇登基前二十年,天下不太平——只看天子还得亲自提刀上阵就可知了。所以当日朝中是武将当家。然而天下承平后,文臣便润物细无声的占了上风, 变成了文臣节制武将。

没办法,武将们多半笨嘴拙舌,军情有变写份奏报都要抓耳挠腮或者直接塞给下面的军师, 而文官从科举考试开始练习的就是文笔口舌,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只占了一个平天下的武将实在是挡不住。

如今徐御史状告荣国府, 正是文臣告了武将。

朝中顿时就炸开了锅。

天下乌鸦一般黑, 武将之家凡有勋贵者, 多多少少都有过非法收入,尤其是四王八公这些从开国时就存在的世家, 功勋大胆子也大。像荣国府这样薅百姓的羊毛都属于好的, 许多人家直接薅国家的羊毛, 漕运盐务都敢伸手。

正所谓官官相护, 被直接扯下水的王子腾和史家要反击, 而间接被台风尾扫到的其余武将也开始蹦高。

徐御史的弹劾书如同导/火/索, 让文臣武将之间的矛盾骤然爆发。

太上皇在的时候他们不敢当朝吵吵, 但皇上是新帝,他们就敢了。

这新帝就像新媳妇,刚登基的时候多是“温柔腼腆,少动多看”,再不趁机吵吵一番,皇上坐稳了之后肯定就不会这样宽柔好说话了。

于是朝上简直就像开水锅一样热闹。

太上皇听了皇上的话,也只是笑了笑:“不错,没动手就是好的。”

皇上嘴角微抽,忍不住道:“虽说没动手,但也差不多了。”

吵到一个半时辰,辞藻全部用完,幕僚们又不在身边的武将团体逐渐词穷,唯有两三个王子腾这般文武双全的人物还在勉力支撑。

其中治国公府现任三品威远将军马尚,怒火上头,对徐御史道:“当日要没有我爷爷打下蜀地叛贼流民,你们徐家祖宗只怕都死在战乱里了,哪里还有你!”

皇上原本端坐在上头看他们吵:平时都客客气气的看不出什么,如今正好可以看出党派亲疏和官员们的性子。

可治国公府开始人身攻击了,皇上便挥手叫停呵斥。

王子腾恭敬道:“圣上,臣等治家疏漏,有罪当罚。可徐大人直指臣等尸位素餐,国之禄蠹,令人心寒。甚至更有别有用心之人煽动朝党,提出削爵摘匾等语,几乎将祖宗们浴血战死的功绩一笔抹除,臣等实在忍无可忍。”

武将附议者甚多,纷纷表示他们这些人家绵延几代,难免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什么过失他们本人根本就不知道,顶多是个治家不严之罪。齐国公府陈将军还对着徐家冷哼一声:“荣国府豪富,还看得上放账这几个钱?又不是你们徐家,穷的都要当裤子了!”

徐御史闭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你跟他们摆证据,他们跟你耍赖皮,这还说什么。

皇上看够了热闹,听烦了争吵,于是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共同审理,便命退朝。

转头就来了太上皇这里,实况转播。

太上皇沉吟半晌道:“朕知道,从上回荣国府侵吞林家财产,你就对他们不满。”

真正的财产获得者皇上,微微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太上皇将皇上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微微叹息:“罢了,那这回的事儿你放手去做吧,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毕竟是错漏落在皇上手里的第一位勋贵,太上皇要是一味回护,以后他们这伙人只会越发有恃无恐,说不定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

旧臣有情,但亲儿子和自己的江山还是更重要的。

皇上心头一喜,点头应下。

太上皇到底不能狠下心,于是嘱咐了一句:“性命不得有碍,也不要牵扯太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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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

王夫人前两日还在说,觉得自家这半年来倒霉,然而今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倒霉。

今日王子腾夫人急急忙忙到了贾家,面对贾敏摆出来的二房罪证,脸色由白转青,都不肯再见王氏和薛姨妈,就气呼呼的回了府里。

回去后就对王子腾道:“荣国府史太君是做亲娘的,都能壮士断腕分了家,将二房弃之不顾,难道你这做哥哥的还舍不下吗?从此后,咱们倒是多走动凤哥儿那边吧。”

王子腾颇为恻然感伤,然而替妹妹伤心归伤心,王子腾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这条路:大理寺和刑部一旦调查,那就推二房出去吧,总要保下荣国府大房爵位,四大家族才能不倒。

王夫人不是个傻子,今日就全明白了。

忍不住砸了许多东西,对元春半哭半骂道:“虎毒不食子啊,怎么天下有这样狠毒的老婆子!她既知道咱们家被徐御史盯上了,就该早早提醒我,咱们将账都抹平也就罢了。”

“可偏生瞧着咱们二房跳了火坑也不说话,反倒提前分了家,将大房洗的干干净净!”

元春也脸色煞白:前天的时候,她还觉得分家后,自己只是个工部员外郎的女儿颇为不满,但今日眼见就要变成罪臣的女儿了!

贾政也在屋里坐着,只是毫无存在感,只能看着老婆骂女儿哭。

甚至心里是赞成王夫人的:母亲何其狠心,说是更偏心自己,让自己住了十年荣禧堂。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大事,却牺牲了自己保大房。

王夫人继续哭骂:“可都是一家子骨肉,害了咱们有什么好处不成?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元春到底在宫里待了许多年,也不是只会哭,劝王夫人道:“母亲,这回是徐御史告发了咱们家。他是二皇子妃的父亲,这冲着的未必是咱们,而是四皇子!咱们府上近百年哪里能没点错处,老太太将咱们二房推了出来担下所有过失,为的是保住荣国府作为四皇子妃外祖家的声誉。”

贾政和王夫人惊住。

想通后王夫人才捂着脸痛哭出声:“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那短命丫头的光我们没有沾上一点,到头来还要替她遭罪!元春,你这就跟我上你舅舅门上去,他必不忍心见我们做了人踏脚石的!”

此时的王夫人还不知道自己亲哥已经准备“挥泪斩马谡”,将她放弃了。

作为罪魁的二房乱成一团,贾赦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本人没有实缺,不用上朝,但到底还是有些人脉,听今日朝上传下来的什么“夺爵”“摘匾”“从重论罪”之言,听得心肝脾肺肾都吓得移位。

在荣庆堂门口踱步了八个来回,贾敏才放了他进去。

见贾赦慌得头发散乱的模样,贾敏从心底叹气:这真的是父亲的骨肉吗?想父亲戎马一生,建功无数,怎么会生出贾赦贾政这两个儿子来?

贾琏见父亲惊慌失措,连忙将外头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贾敏。

“如今这事儿已经交到大理寺和刑部去了,孙儿明日就出门去,多多走动一番……”

贾敏打断:“不必了。”

贾琏怔住。

“这件事四殿下早就知道,要保咱们府上,所以我才赶着分了家。为的便是舍出二房能保住你。”贾敏直接把话说透,不然贾赦只怕也听不明白。

贾赦果然抬头呆呆望向贾敏。

半晌反应过来后,涕泪纵横:“娘,儿子原来只觉得你偏心,其实你还是看重我这个长子的。”

这一声嚎啕让贾敏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连忙止住:“大可不必。”

心中却想着:要是贾母还在,面对这样需要壮士断腕的情形,到底会不会保大房呢?虽说贾赦袭爵,但贾母说不准还真有让爵位变动直接给了贾宝玉之心。

贾赦从儿子手里接过手帕擦掉了老泪,又惴惴不安问道:“只是此事连王家史家都扯了进来,二房虽说分出去了,可咱们能全身而退吗?要是荣国府毁在我手上,父亲在地下岂能瞑目?”

贾敏淡淡道:“历来处置完主犯后,余者都是看皇上心情。”

便是废太子造反这样的大事,卷进来的人是从重论罪还是轻轻放过,也都在太上皇一念之间。

何况荣国府这里,锅都已经让二房背好了。

上头若是对荣国府不满,自然可以借机彻查夺爵,要是想松松手,贾赦也不过是个治家不严的小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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