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却未察觉,只觉得这个胖团子一般的三娘子生得像个波斯磨喝乐①一般,蜜合色肌肤在内室也如蜜一般金灿,一头长发被梳成双丫髻,用悬着珍珠的金色丝带缠绕着,眼睫毛又黑又密,笑起来眼睛弯弯,右颊浮现一涡酒窝。
他自小就苏白泽这个单身汉带着长大,往来不是在冷清清的苏府便是在全是成人的司天监,平日里作伴的不是浑天仪就是冷冰冰的日晟,若不是有赵祐作伴,可可以说是没有兄弟姐妹,因而极其稀罕这胖嘟嘟的女娃娃。
等蜜汁鸡上来,他更是殷勤的拿出随身小刀,要帮她拆成小块:“你看这刀如何?这是我师父从大食商人手里得来的宝贝,刀身削铁如泥,最是适合切削。”
月奴打眼一看那小刀,果然见其锋芒毕露,刀鞘以鳄皮镶嵌着大如鸽卵的红宝石和蓝盈盈的矢车菊宝石,她一看就喜欢:“果然是把好刀。”
横里却伸出一只手按住苏颂要切割的右手,苏颂一愣,抬起头看见赵祐脸上玄铁一般面无表情:“你这刀昨儿个还剁了一条地龙,说要看看地龙能不能死而复生。”
想起这把宝刀曾经切过蠕动的地龙,月奴一阵反胃,忙摇摇头:“既这样,我用手,用手,用手也一样好吃啊。”又怕苏颂尴尬:“苏家哥哥,你也吃啊。”
赵祐心里翻了个白眼,这黑团子,就没看见自己也没吃么?也不招呼自己一声。
明明是他先跟她结识,倒对外人热情如火。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冷冷问:“适才我问你你怎么在这里,你还没答我呢。”他不怒自威,虽然只是个孩童,自有一份压迫感而来。
苏颂不知道他们是何关系,忙凑上前去凑热闹:“三娘子妹妹,你别害怕,我家大郎虽然凶些,可人最和气不过。”
赵祐翻了个白眼,说得倒像他才是那个外人一般。
苏颂压根没注意赵祐的表情,继续热心的问:“你可是一个人过节?我们俩也都是伶仃一人的,你不如跟着我们,咱三个一起去吃吃喝喝好过个端阳节。”
赵祐本来想发作,可想起来,他们俩可不就是伶仃?他没了母亲,父亲有还不如没有,苏颂自出生就不知父母,说是伶仃倒也不算虚话。
月奴却摇摇头:“谢谢两位好意。我与家里奴仆走散了,因而不敢走远。”
赵祐心里有气,忍不住嗤笑两句:“是如何走散,多半是你贪看你蜜汁鸡。”他捡到这小人的时候,她正站在店家门口,垂涎三尺打量着那悬挂成排的肥美烤鸡,只怕这时候被人卖了还不知。
月奴也想起这一幕,不由得有些汗颜,她重生后身体其余都没变,只偏偏执着于口腹之欲,怕是前世里积压得狠了。
但只不过一瞬她就放弃了要跟前世一样修身养性做个淑女的想法。
算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还不如纵情痛快,就当是一场梦。
想到这里,她褪去脸上的羞愧,笑眯眯说:“这可不怪我,要怪,就怪这汴京城里美食太多!”
苏颂颇为赞许的挥舞着手里的鸡翅膀:“妹妹说的是!汴京市列珠玑、户盈罗绮,妹妹端的是好眼光!”
却没察觉赵祐脸上一份冷似一份。
等三人各怀心思尝完那蜜汁鸡,月奴满意的拍拍肚皮,起身告辞道:“如今吃饱了,倒要慢慢找他们去。两位小哥告辞。”
苏颂嘴里还叼着一个鸡腿,大呼小叫站起来;“妹妹别走,我们帮你去寻!”说着单手将胸膛拍得砰砰响,“包在我苏大侠身上!”
赵祐虽然仍旧板着脸,却道:“你家在哪里,送你到府上便是。”
月奴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将府名报给他。
却听得外头有人犹犹豫豫探头问:“三……娘子?”
月奴抬头一看,正是周嬷嬷,她浮现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我!”
说着便跟两位小哥唱个喏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