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苏颂,他今日里穿着月白色的直裰,手持同色纸扇,在深秋暖阳下可谓是风清月朗,旁边站着的可不就是赵祐?他同样身着月白直裰,只不过上面洒满金纹,头戴汉白玉冠束发,只不过站在那里,便有往来的小娘子不住的瞥他。
苏颂两步便奔到月奴跟前:“合着你们今儿个也逃课喽?我与你们走!”他双眼里俱是狡猾,“不然我就去学堂跟夫子告状!”
小娘子们各个目瞪口呆,苏颂摸摸脑袋一笑:“实不相瞒,适才我起了一卦,算出天泽履,对应四象中的玄武,怕北方,不宜出行,最好是缩头乌龟一般藏起来才好,可这三郎非要抓着我去北城,我才不去呢!”
赵祐无奈苦笑,他还能不知道苏颂那点小心思?不过是不想赵祐掺和开封府的那桩案子罢了,非要起卦做由头,他住了脚,盯着苏颂:“你莫要孩儿心气,你那日不是起十个八个卦象?可有几个应验?”
苏颂死活不动,嘴里嘀嘀咕咕着:“乾上兑下,云行雨走。风雨将至,难道不应该躲在家里睡大觉?”
又眼珠子一转,乐呵呵问月奴:“你们可是也逃学出来的?”
月奴不觉尴尬,反而嘿嘿一笑:“看破不说破!遇上了便是缘分,来!尝尝这金丝党梅!”
许是有上次在松树下落荒而逃的经历,赵祐见到月奴颇有些尴尬,可见月奴递过来黑溜溜的金丝党梅,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他没拒绝。
竹娘小声道:“太子生辰那天信国社要与秦国社在御街边搭建竹棚打擂台,月奴想高价聘请了星辰家①来现场为人占卜,好叫我们这边热闹些,所以今儿来瞧瞧。”
苏颂闻言气得将扇子收起来,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口若悬河反驳:“不成!不成!什么天竺婆罗门,什么西域回鹘女,都不及我本土道教!我□□上国人杰地灵,譬如我,什么卦象算不得?!非要花钱去算什么黄道十二宫?愚极!!!”
他痛心疾首拉过赵祐作证:“不信你问三郎!几年前我给他起了个恒卦,上卦震雷下卦巽风利好姻缘,他是不是转头就在街上结识了一位粉雕玉琢胖乎乎的小娘子?”
赵祐:……
半响他才说:“莫听他胡吣,是有那么一位聪慧的小娘子,生得像一尊波斯磨喝乐,只不过有缘相见,吃了一道蜜汁鸡,哪里就姻缘了?”
月奴忽得想起来久远的记忆,她惊诧的盯着苏颂:“莫不是……你莫不是苏扬德?”
苏颂莫名其妙点点头,又忽得一惊:“不对!难道……你就是那小黑妞?”
月奴:???
竹娘和娇娇三人笑道:“这可是遇见旧相识了。”
赵祐更是惊讶的半响没说出话来,那小娘子机灵又勇敢,一个人粉碎了刘后的阴谋,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就是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要嫁给太子不知羞的三娘子!
他和月奴齐齐对视一眼,不知道为何,心里齐是一动,又同时仓皇的挪开了视线。
苏颂则快乐的围着月奴打转,四下打量她:“嗯……瘦了也高了……白了些,从前你是真黑啊,笑起来牙齿白白的。”
月奴:翻白眼。
还是竹娘怕月奴恼了,先打岔:“快去瞧瞧星辰官。”她率先揭开门帘,招呼少年们进去,进棚后只觉眼前陡然一黑,光线比外面暗了许多,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可见中间坐着一位回鹘装扮的少妇,脸上蒙着面纱,露出来的一对眼睛又大又明亮,在昏暗中闪着幽幽的光。
月娘先打了个寒战,攥紧了娇娇的手。这时候诸人才明白月奴为何在门口分发金丝党梅了:棚内充斥着浓烈的香味,闻久了几乎让人头晕目眩,稍微敏感些的人,若不是有梅子在舌尖酸酸的醒神,只怕会忍不住吐出来。
星辰官端坐其中,见有人进来,幽幽说道:“见欲课五星者,宜先识十二宫分名及其所属。”
月奴胆大些,上前行礼:“奴是二月的生辰。”
星辰官前面的水晶球晶莹剔透,她在里面端详少顷,才说:“二月,特羊之神主当其月。你是羊宫。”
她语调缓慢平和:“羊宫出生的人,恰如春日之羊羔:横冲直撞、勇猛可嘉,虽有些大而化之,却是方寸之心如海之纳百川。行无辙迹;居无室庐;幕天席地;纵意所如。一生快意。”
月奴听得喜滋滋,嘴角都翘了上去,赵祐在陪后面悄悄点头,可不就是大而化之么?莽撞大咧咧就说喜欢太子,连太子是谁都不清楚。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他想着想着嘴角先浮出一抹自己都未觉察的微笑。
不满他们摈弃传统文化的苏颂则不满的嘀咕:“一介女子,天地再广也在后宅,如何肆意?”
其余人可不理他,都正是烂漫年纪,谁不想知道自己的命运?旁边卢娇娇也忍不住出声:“那三月生人呢?”
星辰官道:“三月生人是牛宫。牛宫人踏实耐劳,脚踩实地。”
其余人都同意的点点头,娇娇历来便是如此。可见这星辰官还有几分本事。苏颂不服气的后面小声说:“听见了吗?一个羊宫一个牛宫,六畜兴旺?我还是骡马宫呢!”
赵祐微微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声张,月奴没留意后头的动静,自己问:“那么,十一月生人当如何呢?”
两位小郎君还云里雾里,几个小娘子都是抿嘴一笑,这是问太子了,太子的生辰在十一月,社里早就为他筹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