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阁。陵容低头坐着,双手不住颤抖,面上满是泪痕。她只是抽抽噎噎地翻看给孩子做的小衣,无论陆璐如何极力劝慰都不肯讲话。
陆璐心中一急,道:“陵容,你可不能信了旁人的挑拨!”她道,“前段日子我宫寒还是姐姐意外发现的,查到最后却线索还是指向姐姐,你说这其中有多险!我当时也不是没想左过,所以更不能看着你受人蛊惑!你仔细想想,这两次分明是一模一样的陷害!陵容,你不能相信她们啊!”
她言之有理,陵容又岂会不知。然而她心中纷乱,情绪和理智互易上风,竟没半个主意。安陵容满心里只是险些失去孩子的后怕,偏偏陆璐喋喋不休告诉她绝不能因此和季昭离心。或许理智上她清楚对方的做法是对的,但是谁又能不被感情把控?
陵容性子本就胆小温顺,入宫以来又有姐妹扶持,不曾受过大的磋磨。故并不似原著的鹂妃果决有断。此刻她难听进任何言辞,只是一心一意后怕自己的孩儿。
非是想不明白,实在是此事已触碰到她心中最柔软一处,仍攀扯上谁也无力去分辨。
陵容只是垂泪,哽咽道:“我一想到我孩儿险些没了,心里就好乱。陆姐姐,我好怕!我实在没法子去想别的!我单一想到此事,便浑身发抖。宝奁乃是姐姐赐我的侍婢,又向来忠心,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我又心痛又害怕。姐姐晓得么?宝奁将那桃花羹端上来的时候面色如常,要不是我因为平时调香对气味敏感,是真的辨不出来里面有芦荟汁的。假若如此……我的孩儿恐怕就真的没了!我害怕,我太害怕了!”
季昭在门外听了,面色微微黯然。旁边引路的宝鹃开始见了简妃原是有些与自家小主同仇敌忾的,然而现在见简妃如此模样,又想起素日二人的交好来,心里再度动摇。
只听里面陆璐继续说道:“陵容,那宝鹃伺候了你这么久,你鼻子灵她还不知道吗?这种手段用来对付我还差不多,摆明了就是陷害啊!姐姐素日对我们那样好……”
陵容哭道:“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让我静一静,我心里慌,我好害怕!叫我自己再想想!”
里面陵容的哭声与陆璐的劝慰一起传出来,季昭心中一痛,几乎要跟着落泪。这些年的感情与互相扶持,纵是一开始有心利用,如今也快成真了。她极力忍住泪水,对宝鹃道:“我就不进去了。告诉你家小主,我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说着转身就走。
匆匆数步,也不知模样是否狼狈。出门便遇见徐燕宜。她侍寝后已晋封为才人。见了季昭连忙行礼问安。
季昭叫了起。
徐燕宜却没有走开,而是迟疑了片刻,说道:“嫔妾相信娘娘不会害安婕妤。”
“为何呢?”季昭似是自语,又似是问她。
徐燕宜道:“娘娘与安婕妤、陆容华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嫔妾看得出来。娘娘又是个心善的人,将心比心也不可能去害安婕妤的孩子。”
季昭面上没有出现任何波动,道:“这宫中,越亲近,就越是容易反目成仇。”
她现在心情实在不好。
然而徐燕宜说道:“那不是真正的亲近。为了利益而凑在一起也能算作亲近吗?”
季昭终于认认真真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徐才人当真兰心慧质。”
她施一礼道:“嫔妾告退。”
然而徐才人的信任对于改善季昭如今的处境毫无帮助。
越来越多的妃嫔开始质疑她,李修容等人公开表示她这个有嫌疑在身的人没有资格审理宝奁。
这些议论带来的更多是心理压力,实际上,这些妃嫔的不合作态度干涉不了季昭雷厉风行地处理这件事。她不曾惧怕过流言。
五月十三日,季昭于明光宫漪澜殿召集除傅如吟外所有嫔妃审理宝奁。
一向深居简出的肃贵嫔慕容世兰闻之,主动出席了此次集会。季昭看见她,感激地一笑。她却撇过头去不理会,自顾自坐在了李修容的上首,气的李修容脸色发白却也不敢说什么。华妃娘娘多年的积威犹在,妃嫔见她,无不心惊。
陵容亦来了,眼睛红肿,但似是已有决断。她冲季昭微微一福,在陆璐身旁落座。陆璐宽慰地拍拍她手,亦向季昭点头。季昭心情稍有好转。
妃嫔们陆陆续续到齐了,都还保持着克制,不过私底下难免窃窃私语,偷眼打量主位上穿着华贵的朝服,举止庄严肃穆的简妃。
宝奁被人带上来。她已被看押了一日,只进了些水米,精神倒还好,只是脸上有些脏,仿佛还有些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