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梳妆时,季昭才择了钗环,玉漏已悄悄进来,福一福身道:“小主。”
季昭问:“怎么了?”她摸一摸青玉的耳坠子,叮当有声。
玉漏道:“小主,昨儿个外面确有些议论小主不曾去请安的事情,但颂芝姑娘亦狠狠宣扬了一番,是华妃娘娘百般体恤小主,硬是不肯让小主去的。想来是娘娘的意思。”
她喜道:“看来小主所料不差,娘娘是真心疼惜。奴婢就说,像小主这样剔透灵慧的人儿,谁见了能不喜呢?便是颂芝姑娘为的是宣扬华妃仁慈,待小主亦是极好的。”
季昭只笑不语。
她使人薄薄往脸上敷了一层香粉,又晕开胭脂,显出少女的好颜色来。顾盼美目,明眸生辉,清丽逼人,不可方物。又拾辍衣裙等,月白绫罗衬得她宛若天宫仙子,牙色丝绦垂于两侧,行走时有飘飘然之姿。发髻高盘,饰以明珠美玉,笑生两颊。
“小主这么打扮极美。”顺姑委婉道,“然而宫中女子多以美貌为自豪,小主这般去见华妃娘娘,是否……”她心下亦有些纳罕,季嫔性子和婉,举止亦从容有度,实在不像驽钝的。然而她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不知如今又作何解释。
季昭莞尔一笑。
她道:“顺姑,你考虑很是周全,然而我自有我的用意在。”伸手抚过鬓边珠坠,“自我入宫开始,华妃娘娘所言所行都出人意料,大不似传言中……我在宫外都有所听闻,顺姑你久侍深宫,自然比我更加了解。既然如此,便不好以常理论之。”
顺姑叹:“小主胆大心细。”
季昭唇边含了笑:“你为我考虑周到,我自是感念的。只是既然华妃娘娘事事出人意料,那么以旧理观之反而容易拘于窠臼,倒不如从心而为。”
其实远不止她所说的这些。华妃的性情如何,书中已经写的清楚明白。如今这样似是有了极大之变数,而这变数是好是坏,季昭尚不清楚。可是她相信,只要这个华妃还是书中那个华妃,那么她给出的善意必然是高傲而真诚,自己何不大大方方受了这善意,就像是对待现代时的好姐妹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人?
真心假意,一观便知。而季昭的直觉太过强烈,她心想华妃此番是真心的。
她就应当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人,因为她看了漂亮的自己舒心,华妃亦会看了这样的她满足。季昭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她想,即便她所料全错,华妃勃然大怒……那也不过算是赴了一番少时之梦的宴会。记忆里那个红衣张扬的女子曾令她何其向往。
今日之后,总是要见个分晓的。
而当季昭踏入宓秀正殿,望见那妩媚华贵的女子灿然笑意时,她的心中只剩下了一句话——
是她,错不了,这便是“华妃”慕容世兰!
季昭才一进殿,原先懒懒倚着的慕容世兰便眼睛一亮,猝然起身,惊得服侍她的侍女们狠狠吓了一跳。然而那周身的欢愉气息却是怎么也骗不了人的。
颂芝正愣神间,便见娘娘亲下了阶去,伸手扶住欲要下拜的季嫔,眼睛发着亮光,口中却道:“好一个季嫔!真神仙中人也。”
季昭亦是被她的突然之举唬了一跳,道:“娘娘……”仍然想要下拜,无奈世兰扶她太紧,竟无能为力,只得歉然一笑,如明珠生晕。
世兰向来晓得季昭是美人,不然也不至得了玄凌多年宠爱。然而她刚入宫时风头便劲,彼时世兰还痴心恋慕于皇帝,对季昭自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到后面遭逢大变,二人终于握手言和,那时的季昭亦已登临高位,为九嫔之昭媛,明丽高华。
似这般尚存几分稚嫩的清丽之姿……却是从不曾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