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墨宗新任矩子第一次离开坞堡,前往定安城。
矩子出行也没什么排场,依旧是谢老驾着一辆木驾车载着宁非, 木工班的哈斯勒、土木组的张二柱在旁边跟着走。
木驾车晃晃悠悠,一路沿着不算平坦的土路向南。关外的秋意去得快, 一月过去,路边的树都秃得差不多,仅剩几片干黄的叶子还再勉力维持。
昨天鱼老那组人已经做出了一个土炕的模型,现在正在对火塘和烟口的高度做最后的确认,估计今天就能有结果。如果他和暮野兄这次合作谈得顺利,他晚上回去还能赶上火炕第一烧。
这次来他也没空手,水泥工艺图纸是没有的,东西都在脑子里,可以相机行事, 灵活应变。
试用装倒是带了一些,主要是第一次制出的肥皂差不多可以用了,他切了一些做小封装, 连着赶制出的牙刷和牙膏一并带来。
托封小弟的福, 这次野猪的油脂都用作洗化原料,所以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八星八箭豪华礼包,洗发水牙膏肥皂一应俱全,可惜新制得的一批香皂还在成熟期,暂时不能拿出来推广。
别的都没毛病,就是数量不多, 放车上显得空空荡荡, 略寒酸。
虽然墨宗是真寒酸, 但那也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对外还是要打肿脸充一下胖子的。为了更彰显墨宗少而精致的气质,宁锯子决定在包装上下点功夫。
东西不够包装凑,这在现代简直不要太正常嘛!原材料都不值钱,但技术给产品附加的价值可不是闹笑话的,绝对不能让人家看轻!
于是,在不干扰三大团组正常基建的前提下,他在坞堡内闲散人员中迅速组织起一个包装小作坊,由有木工经验的王大伯做技术指导,几个刚在木工班打杂的少年为主力。当然,小孩克雷也在其中。最近克雷和坞堡内的小孩混得很熟,俨然有了孩子王的架势,比刚进坞堡的时候开朗很多。
这次听说矩子小哥哥有活要干,克雷振臂一挥,几个小弟蜂拥而上,各个摩拳擦掌,恨不能给大哥冲锋陷阵。
宁非:……克雷大佬可以啊。
技术指导王铁树原本是木工组的雕匠,一手镂刻出神入化。十年前因伤掉了一条胳膊,平时做些普通活计还可以,雕花的细活就不成了。最近墨宗全员基建,干的都是些体力活,王铁树帮不上忙干着急,去食间吃饭都觉得抬不起头来。
他听宁非描述了一下日化大礼盒的框架,马上用仅剩的那条胳膊一拍大腿。
“没问题!矩子!不就是镂空架花隔盒么?你给我画个图来,我保证给你做个一模一样的!”
什么花什么格什么盒?宁非没搞懂王大伯说的是啥,但画图他会,盒子外包装的花样不用他管,他就把里面的分区设计好就行。
因为东西有限,所以暂时只能分出四个格子,分别放洗发水、牙膏、肥皂和牙刷,结构照搬后世套装礼盒,格子不会等分,而是按照样品大小量身打造。
唯一的要求,就是在盒子上面加一个标志,作为以后商品流通时候的厂家认证。
宁非原本是打算用墨宗的“墨”字做商标,可话到嘴边他忽然有些犹豫。
有缺德圣人的加持,墨宗在这个时代的名气是有的,以墨宗为印,天然自带信誉度,可以省一部分推广的力气。
可这名字是把双刃剑,天下有人信墨宗,自然也有人恨不能致他们于死地。不然凭什么云浮山呆的好好的,突然就被撵到关外颠沛流离,现在老家还被人占着呢,他不信占人地方的那群人能安心放墨宗在外面招摇!
在关外玩自闭?没问题,自生自灭也不会有人搭理你!
可一旦墨宗有了复兴的征兆,有些人怕是要担忧要害怕,要斩草除根抹去黑历史了!
想了想,宁非最后还是没用墨宗的名义,而是取了一个化名叫宁村作坊。
他用自己的姓命名一点儿都不觉得亏心。因为全部的配方和工艺都是来自他脑子里的私货,和系统或是别的什么人完全不挨边。
嘿嘿嘿,宁村作坊,听着就像个村办工厂,那就让那些人去找这个叫宁村的地方吧,找得着才怪哩!
他画好了图,那边王铁树就开工了。
他这些年也摸索出一套单手干活的技巧,没用多长时间就造出了成品,竟然和宁非画的一模样!
当然,盒盖上的图案略俗套了些,雕得是龙凤呈祥的图案。看到矩子一脸懵逼,王铁树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
“那啥,给人做家什做习惯了,这花干得最顺手。”
行叭。
宁矩子摸了摸鼻子。
反正就是个花纹。
再说他暮野兄家里亲戚多,昨天来的封小弟都排到十二号了,年纪大些肯定要娶媳妇,送龙凤呈祥也没毛病。
最终定下了三套图样,龙凤呈祥那个太有特定含义,所以就出品了王铁树一套,其他都用的万能吉祥花纹。
墨宗的手艺不是盖的,即便是在木工班打杂了两三年的学徒也做得有模有样,很快完成了礼盒包装。
所以宁非这架木板车上看着东西不多,可件件都算是精品,光这些木盒就足以当普通人家嫁娶的陪送,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产品开门红!
木驾车晃晃悠悠,一路不紧不慢,倒也赶在中午时分赶到了定安城。
封恺带着弟弟已经等在城门口。今天的封小弟收拾得格外精神,不但天还没亮就起来洗头洗脸刷牙洗澡,还破天荒地换上了一套宽袍广袖。
这身行头他以前最看不上,因为京城那些世家弱鸡们都喜欢这样穿,手里不分季节总得拿把折扇,说什么名士风流。
呵!什么名士风流!穿的那么水裆,能上马打仗么?
可那天去墨宗坞堡,他看到墨宗的小矩子也这么穿……
嗯,人家矩子说话斯斯文文,看人的眼神也是中正平和,真是越看越让人觉得舒服!
封小弟没交过这样的朋友。他周围的兄弟姐妹都性格火爆,不拘小节,京城那些酸腐又狗眼看人低,就连薛三也偶尔会藏不住高高在上的态度。
虽然宁矩子也不是世家子,可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封小弟本能地不想被看轻。
等他折腾好自己去东院报到,他的凶兽大哥已经整装待发。
据说封大都护也想亲自过来,被封恺制止了。言说第一次和墨宗新矩子见面,还是不要给对方压力,等事情谈得差不多,封家在设宴答谢什么的也来得及。
封大都护有点闷,但也知道自己嗓门大脾气爆,没有长子来得稳重。
听说墨宗那小子和老大交情不错,他们小孩子之间玩的好,很多话也方便说,反正他已经全权委托长子代封家发声,再贸然掺和进去也不合适。
封小弟偷眼看了一眼长兄,心中蓦地一沉。
他大哥,今天也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虽然还是穿了一身常服,可那常服以前他可是没见过!月白色还带着暗纹,一看就不是寻常绣坊的做工!
还有那个玉冠!那个扳指!那个腰带!那块玉佩!那双布靴!
封小弟扫描仪一样一行行扫他长兄,越看越感觉到贫穷的差距。
他大哥不仅凶,还特别有心机,并有足够财力支撑男人的攀比之心。今天封恺所有的小细节都堪称完美,且把“不想装但是掩饰不住贵气”的调调玩到了极致!相比之下,他封慷就跟个鸡毛掸子一样可笑,处处都透着廉价且土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