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李倜并未到场,李伬却是回京,赶着来凑热闹。他与景秀邻桌而坐,低声道:“景将军,你真知灼见,杜统领可有机会?”
景秀摇头,道:“世子,我看不出。若论武艺高低,杜统领自是敌不过那臣只果。但杜统领临战之际,心志之坚,远非常人可比。是以这一战孰胜孰负,便得看杜统领可能咬牙坚持下去。”
“此话怎讲?”李伬心知景秀眼光独到,干脆打破砂锅问到底。
“世子,臣只果之前胜了陆尔,只用盏茶功夫。他分明行刚猛一道,却不是持恒之派。即便臣只果乃外家高手,他这般打法,最后能撑三刻便了不得。”景秀一笑,道:“杜统领一直采取守势,便是等臣只果由盛转衰,再求破绽。”
“原是如此。”李伬悟性极佳。很快看出端倪,笑道:“看来我押杜统领胜,倒并非豪赌了!”
再看场中,臣只果力道仍旧,但动作间已有迟缓。杜渝右腿踉跄,显然已受了不轻的伤。她眯着眼,只咬牙避开臣只果的一砸,颇为不雅由他腿间穿过,长剑一荡,登时在臣只果两边膝弯处留下不深不浅的口子。
然而人在斗武中,血行极快,平日里容易止血的伤处,也会因此而变得难以包扎。何况臣只果不以为意,只一味猛攻。不多时,他膝盖下已尽是鲜血。行走间,也在擂台上踩下一双双血印来。
臣只果只觉着眼前发晕,继而更是两眼发黑。等恢复视线,两耳间轰鸣连片,烈日当空。他勉力撑起脖颈,只见杜渝半跪在擂台上——原来他已经摔了下来,输了这一场会武。
殷公集快速宣布了胜负,便令军医救治臣只果。他自己蹲在杜渝身边,扶着她肩头,道:“干嘛这般拼命?与那些个只知道斗狠逞勇的赢了,有什么意思?你也是执掌虞公府的,怎的心中这点思量都没有?”
杜渝喘着气,道:“莱公心疼小池,但我再无能,也不能在这长安城中,让一个外人讨了便宜。”说罢,便没了力气。
曲达几个扶着杜渝离开,景秀心中担忧,但碍着李伬,却不能立即前往询问伤情。
李伬道:“果真让将军料中,我真佩服你。诶,那不是楚伊莲公主么?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景秀抬眼看去,楚伊莲一身翠绿骑装,额间坠着黄金璎珞,身边跟着两个武士,正款款而来。他看了眼李伬,二人只得起身。
“久闻景将军威名,今日总算有缘再见。”楚伊莲笑容明媚,道:“将军要走?”
景秀微皱眉心,道:“今日,本将陪湘王世子前来观战,正打算同世子去军衙坐会。公主前来,可有事?”
楚伊莲这才看了眼李伬,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只目光灼灼盯着景秀,道:“我听说长安城景致深深,向往十多年了。不知将军可有空,带我领略一二?”
景秀笑道:“公主当知,本将乃金吾卫统领,负责大明宫等皇室宫苑的戍卫。公主若想游览长安风光,本将可令校尉相陪。”
“若我只想你来陪呢?”楚伊莲倾身,直直望着景秀,道:“将军仍要推辞?”
李伬操着难听的喉音,道:“公主,使团接待安置,有礼部同四夷馆官员;使团一应安全事务,也有千牛卫付副领。你若想游览长安,按礼制,也应由他们三方相陪。”说罢,李伬一笑,道:“我敢担保,这些人里,大多都比景将军更知长安景致的。”
景秀亦道:“世子所言不虚,本将不喜游玩,平日里也是个闷葫芦,只怕会扰了公主兴致。”
楚伊莲也不恼,正眼看着李伬,道:“你便是湘王世子?”
李伬挺直了胸膛,道:“如假包换。”
“乳臭未干的孩子,”楚伊莲非但不执礼,反而轻蔑一笑,转而冲景秀道:“我本料到你不肯应,但总不曾死心。也罢,今后多的是机会,告辞。”
楚伊莲只一颔首,便转身离开。璎珞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璀璨光芒,只让李伬不由得微眯双眼。他被人当面侮辱,也不着恼,只与景秀道:“景将军,按我的理解,你惹上麻烦了。”
景秀道:“世子何出此言?”
“听闻楚伊莲公主未曾许婚。”李伬望着伊人走远的方向,道:“大唐这般多的才俊,也就是你,让她处处关注。”
景秀皱眉,道:“我不曾……”
“但你身上没有婚约,这便是破绽。”李伬玩笑着道:“届时,圣人为了两国友好,面上也不能太狠。景将军若无此意,还得早做打算。”
景秀心知李伬所言非虚,当下道了谢,又道:“我欲去看看杜统领伤势,世子可要同往?”方才同去军衙的话,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李伬笑着摆手,道:“我住福泽宫,待归家再去问候吧。”
二人执礼作别,李伬便往仙居宫去了。景秀行至千牛卫军衙,却见好几个医正在此,心头便是一紧。
“曲达,十七娘怎么样了?”景秀拉了正要行礼的曲达,道:“她腿怎么了?”
入夜,芙蓉园中静谧极了。
许未露面的岚栖跟着崔桃来到凉堂,躬身执礼道:“殿下。”
“说罢。”李依面对曲江池,手里的鱼食随意撒着,也不在意夜色深沉,根本无从观鱼。
岚栖道:“杜渝险胜臣只果,但伤了右腿,要养上些日子,只怕是没办法再上场参加下一场会武。”
“嗯。”李依没流露出分毫担忧来。
“今日之后,渤海国三人尽皆出局。但毅侯并无不满。”岚栖说罢,静候了许久,才等来李依一句:“一切照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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