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迎着东方一抹微曦,李辞就携诏带着一群人,出城前往邯郸。
江可芙自伤后睡眠浅,头一日歇得也早,李辞起来穿衣时,也跟着醒来睡眼朦胧的聊了几句,说邯郸离涿郡近,若得空,替她去涿郡瞧瞧林府,若忙得很,就罢了,反正五六月的时候伤也好了,她还是要亲自去一趟的。
李辞则是嘱咐几句自己不在府上,江可芙需注意之事,其实也没什么,她不冲动行事,便万事都好说。
之后人离府,江可芙又睡了个回笼觉,直至恒夭与竹溪进来侍奉她洗漱,一句惊呼“被褥上怎么黏糊糊的”,把人给吵醒了。
“嗯?什么?”
睁眼,右手掌心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江可芙瞧恒夭拽着锦被一个小角,指尖正在脏污的一处轻点,要确认是何物,恍然想起昨夜吃完的糖葫芦,应该是碎糖渣子落在床上,也没清理。
似偷吃被人察觉般,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瞥向一处,江可芙是不肯承认昨夜李辞赔罪的两串糖葫芦她吃得开心,清了清嗓子:“咳,许是昨日那碗银耳莲子羹吃的时候不慎洒床上了吧,不打紧,单把这一处洗洗就行。”
“唔。那奴婢先给您换床被子...不过奇怪,昨日厨房做过莲子羹么?”
恒夭较真,暗地里犯起嘀咕,手上不停,捧过面盆看江可芙洗过脸,又由竹溪侍奉漱过口,便一起把被子收起来抱去浣洗房。
看两人出去,江可芙忽然琢磨起昨夜的糖葫芦酸酸甜甜味道不错,再过几日,似乎便要隆冬再吃这小吃了。
“欸!恒夭,你出去了遣个人,替我在街上买些冰糖葫芦,突然想吃了。”
“啊?欸。”
之后几日风平浪静,除却李辞离开当日,秦氏瞧见有个小厮买了一把子的糖葫芦回府,说是王妃要吃,不由联想多了,还请了习医女来把脉,弄得江可芙哭笑不得,也无什么大事。
时光一晃便又十来天,李辞已到了邯郸,江可芙恢复得快已能下床走动。
天气转暖,城里多了许多至钟秀河放生的夫人小姐,江可芙坐着马车出来放风时,专挑了人少的路,却是不想金陵的风俗,今儿钟秀路还很热闹。
“徐姑娘。”
撩着马车帘子,江可芙一眼就在河畔看见徐知意,一袭月白,衬得人冷清,立在一众鲜妍明丽中,出挑得格格不入。记忆里几次见她就不曾穿过旁的颜色,不过月白,却也衬她。
许已放了生,徐知意与随行婢女都两手空空,微风一过衣袖微动,竟显出几分宽大,不知衣下少女,已瘦成怎般模样。而此时她身畔正立着两三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兴致勃勃与她说话,其中一个甚至手脚比划起来。不过,徐知意面色并不好。
听闻人声唤她,便侧过头四下打量,江可芙从窗子一挥手,四下的人倒都瞧见了。
“那是不是江可芙啊?她还能出来?”
“我也听她不是不行了?”
“嘘,我娘那日去昱王府看人,说只是伤了腰,旁的好好的。你又从哪儿道听途说。”
“我又没去瞧,谁知道她死活。之前听门房街上打听,说回城那日车架里都是血。我跟她又攀不上什么,谁关心她做什么。”
“不对,她唤徐知意做什么?”
“哼,别是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吧。”
“你小声点儿!”
“真真儿的事儿,还说不得了。去年中秋入宫谁不知道,跟殿下同游灯会,还道是定下了,呵,她倒也配。最后凤栖宫跑得再勤,不还是抵不上御花园里一面。当真好笑。”
有闺秀毫不避讳的开口,声音不大不小,音量远非几人怯怯私语的悄悄话,徐知意听闻一颤,左掌不由在身侧握拳,攥起一侧的衣摆,又缓缓松开,装作若无其事的笑笑,道句“王妃唤我,先过去拜见了”,转身离开。
按理说皇亲至此,众人都该去见一见,但闺秀们瞧不上江可芙,只当这人现今还是王妃,许不出三年五载就要被休的,才懒得与其客套,因身份又要行礼,都只做视而不见一般。
看徐知意一走,谈话声愈发肆无忌惮。
“我且跟你说,徐知意才是有趣,前几日上赶着带东西去敲了王府的门!”
“当真?她怎的那般作践自个儿,没给轰出来吧?”
过水面的风模糊了声音,徐知意还是依稀可听清,身侧书砚有些担忧的觑着她面色,却得了自家小姐勉强一笑,反轻轻拍她的手宽慰她。
“不打紧,自去年中秋,这话听得还少么?”
“可是.....”
“行啦,王妃就在前头等着呢,少说两句吧。”
书砚怨的便是江可芙,这些话难听,但若无江可芙,现今坐在车驾里被称王妃的,许就是她家小姐了,这些闺秀们一个个的瞧着正派,暗地里嚼着舌根儿刺人,到那时,还不知怎么样呢。
但徐知意已叫她止了话头,只能闭嘴,心里却连江司安江尚书也编排上了,怎么这个女儿,早不接晚不接,偏生去年天家要选儿媳了,巴巴的从北境接了回来,说没存什么心思,她可不信。
“王妃万安。”
“徐姑娘放生了?”
“放了一尾家中池子里的红鲤,只不知在河里活不活得下去,去年这个时候,王家姑娘放了一条,两日里就被不知哪户放得一只鳖给咬死了。”
“那就该放个生猛的,水里游着,任谁都不敢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