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之前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们离开,他只是等我们过来自投罗网而已……」猎犬牠冷静地抽了一下烟斗,但牠仍然在不停地来回踱步。「他知道我们会向哪边逃跑……又或者在附近安排了大量梦境作为路障。」
我看着人脸草,人脸草也看着我,我对它道:「你有方法让我们离开这里吧?」
「哦?当然……我又怎可能不在自己所设计的作品上留下后门?」
人脸草只是对我露出了一个夸张的假笑,然后用一种彷佛认为我不可能做到的傲慢语气道:「你可以试试推开那扇门,孩子」
「别信它,只有先知才有权限去碰,其他人会触发这个梦境的警报。」
我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迈动四只脚跑到一个地方,然后用嘴咬住一个布袋艰难地把它拖过来。猎犬凑过去嗅了嗅它之后有些意外地道:「你已经把梦境锁匙拿到手了?那么你之前怎么不说?」
「不是,它是代替品。这个梦境是有规律的,它的所有物品位置时不时就会定时刷新转换,他曾经说过生死之间会互相流转,所以……」
我用嘴扯开了那个布袋,它所放着的正是之前间接给了我温室锁匙的花之骷髅。
「在夜晚代表着生命的事物,它在白天时就会变成代表死亡。在夜晚代表着死亡的事物,它在白天时就会变成代表生命——这个就是谜底。」
随着第一缕晨曦落到它的身上,就像遇上刷新时间一样,它忽然产生了变化。
原本代表着死者的花之骷髅,渐渐在阳光之中化成光消逝而去。最后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竟然是一棵代表着生命的药草盆栽。
「刚才的花之骷髅就是青年口中所说的母亲,这是它在夜晚时的状态。」
「而现在这个用母亲骨灰所种成的药草盆栽,就是它在白天时的状态。」
「——这个就是整个梦境所设下的谜底!」
当我用小爪子触碰到那棵药草外形的梦境锁匙之后,无数关于培养草药和怎样制作药剂的知识,还有那个青年的记忆一下子如同海啸般涌入我的大脑。
光影在我面前忽然炸裂,它们就像在以高频率地闪现的画面涌入,每棵植物的数据和大量回忆片段互相交插播放。等我反应过来之后,站在原地的我已经重新恢复成人形,连猎人也同样恢复原形。
随着我成功破解了它之后,这个梦境已经开始在崩溃。
趁着这个一切万物在崩塌的空隙时间,我立即毫不犹豫地把人脸草塞到我的怀里,然后借用它的力量推开了它口中所说的那一扇先知用来离开的梦境后门。
「把手给我,我知道要怎样治疗了。」
猎人下意识用手抓住了我伸出去的手,我直接反过来把他手腕上的伤口抹掉,那个狰狞而且无法愈合的血洞凭空消失。当我抓住他的手一下子通过后门离开那里之后,我发现我们已经站在只有一片白色的空间里。
然后我望着他一会,他又望着我一会,两个人也没有说话。
「去喝一杯?」然后他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低头用打火机点了一根烟,然后他的嘴里徐徐呼出白烟。「我请客。」
死傲娇。
当猎人所燃起的白色烟雾缓缓扩散之后,我们的眼前又出现了一间熟悉的酒馆。猎人直接带着我推门进去,汉克仍然是不紧不慢地擦着酒杯,也许是因为他嗅到熟悉的烟味,他只是头也不抬地对着门口道:
「听说你之前曾经被困在一个梦境里,我已经多久没有见到你了。」
听到汉克这样说,猎人的身上就像忽然出现应激反应一样,他激烈地道:
「我不就是在现实世界不小心杀死了一个先知,导致对方在死后觉醒而已——那个神父现在天天在梦里向别人传教不是都传得很高兴吗?我也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汉克抬起头来之后所露出惊讶的眼神,就像在望着一个在经历了空难、海啸、地裂等灾难后都仍然顽强地不死的家伙。我之前也听汉克说过如果他们在梦境里得罪先知的话,整个梦境世界大概就会像《死神来了》上演般在谋杀他们。
「对了,把那个拿出来卖给汉克。」猎人朝我抬了一下他的下巴,恶意满满地笑着道:「说不定他又会想出甚么新的菜式,比如说杂草炖汤之类。」
对新菜式很感兴趣的汉克闻言也把他的视线放到我身上:「甚么东西?」
「不——你不能这样做!」待在我衣袋里的人脸草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个该死卑鄙的猎人,你利用完我离开那个梦境之后竟然就想卖掉我!」
说完之后,它又缩回我的衣袋里,自然地用它的小叶片拉下附近的布料。
「你们从哪里拾它回来的?」
「【猎人之墓】。」我这样道:「它带我们走了出来。」
汉克似乎也了解事情的重要性,他有些慎重地道:「你们……竟然活着走出来了?」
「只是在最外面那一层而已——你们顶多只是在迷宫的围墙外跟它擦身而过,根本没有真正进去,不要说得像你们已经成功完美地破解了它一样!」
那棵人脸草再次敏感地伸出头来对我们叫道,然后又再次缩回去。
它似乎对于自己竟然直接进入了猎人的大本营感到极度不安和神经质,但是最后它高傲又敏感的天才自尊心也是全面压倒了它的猜疑不安。
「交给我吧,孩子……它对你的成长不太健康。」
「但是我已经答应过它。」
汉克的眼睛在用一种充满审视性的目光望着我很久,最后他才终于叹息起来。
「好吧,我明白了。但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所说过的话——它很聪明,它能冷静地放着那么多猎人在那里死掉不理,却偏偏选择帮助你们出来一定有它的意图在。毕竟它是当年那个人所留下来的东西。」
当我们在吧台前坐下来时,我终于扭头对着猎人道: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收我做你的徒弟?我们两个好歹也是有足足一个月的同被窝之谊,虽然当时我们是变成了狗。」
「别说得那么奇怪。」猎人只是冷静地把自己打火机放到吧台上,道:「我讨厌麻烦又黏人的幼崽,亦不想在我做委托任务时还要当你的免费保姆,你只会在战斗里拖我的后脚。对了,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你欠了我两枚硬币吧?」
「等等,这个不是你用来支开我去做任务的权宜之计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那个男人道:「放心,我不会忘记每一笔债务的,我迟早会上门问你取回来,至于我给你的治疗费会另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