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冷的雨水仍然在永不止息地下着,在冷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我呼出了白雾。
「你该不会是心血来潮才回来住吧,我不信你身上是没有钱,你手下的那一堆狂热信徒不是全部都会选择把钱都捐给你这个教主吗?」
在教堂里交谈完没多久,最后我被他带到了一间商住两用的侦探事务委托所里,他一边在用锁匙在开门,一边忍不住在唠唠叨叨地说话。他之前一提到付钱就立即支支吾吾,最后他说收留我在这边住下来就当是他帮我付房租了。
看到这个男人竟然对我毫无防备之心,已经重新换上便服的我忍不住有些诧异。
跟他以往冷硬尖锐的敌对态度不同,他现在对待我就像在对待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熟人,这个平行世界的我跟他之间究竟是甚么关系?
难道他们真的如主所说,是一对在年轻时曾经志同道合,但最终选择背道而驰的朋友吗?但是我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跟对方交谈甚欢、一拍即合的样子。
——主啊,这个是你的冷幽默又或者是甚么荒谬讽刺的黑色喜剧吗?
当侦探他这个家伙终于开完锁之后,拿着黑色复古手提行李箱的我跟着他走进玄关脱下了鞋,但是我看到根本没有室内拖鞋,于是我又若无其事地把鞋重新穿上去了。而这个男人只是一进门就直接头也不回地走进去,连半点停留也没有。
冬季的温度低得令这间屋子有一种空荡荡的萧瑟荒芜感,我走过去在检查室内的暖气系统,发现我打开了它之后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你的暖气已经被他们停了?还是说你只是为了省钱?」
他彷佛昨晚根本没有正经睡过觉,才刚一进屋就直接累瘫在沙发上蜷缩成虾米般休息。面容憔悴的他抬手扯上了灰色的羊毛厚被毡子背对着我,敷衍了事地道:「爱住不住。」
「我已经看到你的未来了,但放心,我有帮你消灾解厄的方法。」
我心里怀着巨大的善意地对他道:「你用夏佐这个名字去猎人公会的总部拿一张猎人证,到时候你的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记住,你一定要在某个适当的时机才能去,否则你反而会死得很惨。」
「看来你也知道有猎人公会?不愧是势力遍及全球和人脉庞大的邪教教主。」
原本还在闭目养神的侦探终于勉强抬起他的眼皮,开口道:「不过你又想收我的钱吗?我根本没有说过自己想要得到解除厄运的方法。」
「放心,这个情报不收钱。令你沦落到这个地步,本来就是我的错误。」
「如果我当年没有把厄运塔罗牌交给你的话……」我只是顿了顿,沉默地开始回忆起主所让我预知到对方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那么现在一切的故事也不成立。」
「嗤……」对方忽然轻笑了一声,道:「难道你现在是在后悔吗?」
「不,这一切都是主的安排。」我平静地回答:「主的所有安排都自有它的深意,既然衪让你得到那张【恶魔】牌,就代表你们对彼此之间是最好的选择。」
躺在沙发上的他终于完全睁开眼睛望着我,那个男人冷峻立体的五官令他看上去天然充满侵略性,因为长期失眠而造成的黑眼圈和精神状态甚至令他有些病态感。
当他忽然不说话在冷静地望着我时,他给人的感觉就彷佛是一个猎人在凝视着自己的猎物。就像原本态度傲慢又懒散的侦探,终于露出他身上那种属于观察力和智慧的锋芒,他只是在用那种像在审视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的脸部表情。
「所以你的主也安排让你得到【审判】牌,安排你去戴上那个黑色鸟嘴面具?」
「你觉得你现在一切的苦难都是上帝的安排?」
感觉到他的反应不对的我并没有回答,因为这个男人太敏锐了,我不能让他知道主的存在。但是这个男人竟然再也没有那种彷佛在看蠢货的不耐烦表情。
「神父先生。」侦探先生他瞥了我一眼,用漫不经心的冷漠语调道:「我曾经听说过,你手下的组织最近在找一个奇怪的收容物,是吧?让我想想,那个收容物是不是能控制别人的行动或者干扰命运轨迹?」
「你知道吗?我隐约记得我曾经找过某个人,但是我发现我竟然对此毫无记忆。我的记忆被某种超自然力量消除了,我只能从自己的梦境世界里找到些许痕迹。」
「你说得对,一切都是主的安排,但是这个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该死,我甚至怀疑只要我每说一句话,他的大脑也会在高速地反复思考它的意思一千次!但是面对他的试探,我只是微笑道:「我们的上帝,全知全能的那一位。」
他在跟我凝视对望了好一会,我也同样回视着他那双冷漠而理性的眼睛。
最后他只是嗤之以鼻地撇开头放弃了向我逼供。
看着他又重新披上羊毛厚被毡子背对着我睡觉,我终于忍不住一边在俯身开始收拾着一堆乱得令我无法忍受的客厅,一边对他道:「你需要我唱歌哄你睡觉吗?你看,其实我也懂得唱圣诗,我小时候有参加过教会的圣诗班合唱团。」
「你这个神父不要给我当面歌颂你的甚么上帝、甚么福音。」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侦探不再动了,他只是冷漠地道:「考虑一下我这个无神论者的感受。」
「那么看来你也不相信命中注定这件事?」
「像你们这些预言家的套路我见得多了,往往是当我一去尝试去打破宿命或者去找预言中所提及的对象,我最后反而才是促成了这个命运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