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梨彻底明白露馅了,她扯出笑,“坐了几小时车,腿麻了而已。”
赵兰又说“不着急”,扶着她的腰,另只手直接抓住王梨手腕,等再回家门时,师姐手腕已有几条红印。赵兰愁得凝目,“我……抓疼了没?”
“是我太白了。”王梨回到家后吁了口气,再找徒弟,“卯生呢?睡了?”腰间忽然一紧,赵兰抱住了她。她俩这两年关系渐渐回到从前,可碍于孩子从没挑明过。王梨心里以为能和师妹搭个伴儿、拌拌嘴就很开心了。可赵兰还是十几年前的火爆性子,这不直接上了手。
王梨双手抬到空中,随即轻轻落在师妹背上拍着哄着,“没事了,只是中期,坚持治疗这么久,医生说已经好转了。”
“真的?”赵兰抬起满是泪的脸,对上师姐凝视自己的眼睛皱眉,“你应该早和我说。”
“你带孩子、还要顺带着照料我,已经够辛苦了。”王梨抓住师妹的手,那双曾经描眉插花的细脂玉手,饱受油污荤腥洗洁精旧抹布的摧残后已经粗糙,甚至指节都开始粗大。王梨抚着那双手心,“吃饭?慢慢说。”
赵兰即便吃不下,也要陪王梨。她盛了乌鸡汤,“先喝一小碗。”王梨非常努力地喝了两碗并且吃了一对鸡翅膀,再添了半碗饭才抚着肚子,“真饱了。”
两人休息时开着电视,王梨还是一如既往地说话简单,“两年半前老发烧查出来的,在省城的医院长期化疗。幸亏坚持,也加上这两年吃得好,医生说已经可以停下化疗了,改成定期检查。这次推迟了几天回来,也是因为要住院细致检查,确定了结果医生才敢放我回家。”
最后她指着头发,“有段时间掉得太厉害,我戴了假发你没发现吧。”她得意地抿着酒窝笑。
她笑得虽然轻松,但赵兰不知道这两年多王梨是怎么过来的,剧团的演出、职务和名声带来的社会事务还有一些外出私演从没休止过,她竟然一声不吭自己扛着。病痛折磨时她无人陪伴,独自住院时她茕茕孑立。这人的优点是能忍,缺点是过于能忍。戏校时期就属她练得最凶,筋络伤了也照样练武戏一个月,生怕自己没了登台的机会。
生怕王梨起身离开,赵兰的手还和她的交握,“从下午快下班我知道这事,到见到你人,我像死了一遭。”她抽出手摸着师姐头发,“这是真的假的?”以前师姐头发长时有一大蓬乌密,现在剪短了,也薄了许多。
“真的,新长了半年。那会儿开始我就觉得这病治好有戏,果然吧。”王梨还在笑,赵兰还在哭。那眼泪珠子不用线串,一颗颗地挨着滚落,像要把她十几年没流的补足。
师姐只能仰头微微用嘴换气,也不管这是赵兰家就搂住她肩膀,“不怕了,我命长着呢。”她伸出手,如同年少在戏校时讲解,“这条生命线都快长到手腕了,你要是活八十八,我就活九十。”王梨今年四十,赵兰三十八。
赵兰不用她哄,只需要王梨拥抱,两人静静地坐了很久,赵兰闷声说,“把你病历都拿出来给我看。”
王梨乖乖地拿出,医生的字难认,可赵兰还是认出了“暂停化疗,改为两月一次检查”。她缓了口气,扬眉睨师姐,“姓王的,我算跟你没完。”
卧室内因为憋尿而在门缝那端等待时机的白卯生也听见这句话,她的心停跳一拍,总觉得刚才妈妈这句“没完”有股子咬牙切齿的恋恋不舍。正当她弯腰捂肚子时,师傅说要回家了。白卯生按捺不住出了房间,“哎哟憋死了。”
赵兰和王梨面面相觑,还是师姐稳得起,“没事,等她大一点再说。”
“都两年多了……”赵兰依然握住师姐的手没松开,“不成,你今天必须留下来。”说罢她就去敲卫生间的门,“卯生你快点,一会儿你师傅要洗澡。”
“啊?”白卯生提裤子摁冲水键没听清,“师傅怎么着?”洗完手出门,妈妈赵兰已经等在面前,“我说,你师傅要洗澡,今晚她在咱们家休息。”
“哦,哦,师傅你睡我的床吧,我和我妈挤一块儿就行了。”白卯生没料到自己的话让两个大人都沉默了,半晌,王梨说,“不用了,我回家就行。行李明天来拿。”
深谙师姐薄皮厚馅儿特点的赵兰低头,“那……行吧,随你。”
“诶都这么晚了,师傅就别回去了,要不我和你挤一挤?”白卯生没注意妈妈赵兰咬着牙,王梨倒欣赏得忍俊不禁,猛然看去,墙上老白的照片不知何时已经被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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