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怀我那年经济增长开始下降,到我出生那年预计更低,所以我爸心忧天下,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怀丰年笑着解释,“这个嘛可以解释得清楚,1988年价格闯关,第二年开始给过热经济降温,到我出生那年进一步压缩了社会总需求,所以GDP增速放缓。”
俞任想了想,“你是90年出生的?”
“这个不算什么差距,我们同一届的。哦,八中大门东边第二家馄饨店是我家开的,有空来吃啊,我请你荠菜大馅儿的。”十三岁的怀丰年给在补习班挣扎的俞任最后致命一击,那会儿她不懂什么叫“卷”,可这事儿过了十多年,她每每想起那个窒息的夏天,都感慨一声,“能活着真不容易。”
转眼暑假过去了一大半,俞任终于在最后一周逃离了补习班,揣着满满一脑子浆糊陪爷爷奶奶住了一周。回家后打开电脑,只见白卯生的留言多了好些条,俞任找了半天,确认没发现什么情情爱爱,而白卯生邀请她在自己大姨妈来前的那一周赶紧见一面,要不她吃不了冰淇淋了。
约的地方是近熙街麦当劳,那里距离白卯生家更近,这也是俞任极力建议的。毕竟放了白卯生好多回鸽子,她不好意思让人家大老远去找自己。而经过好几周公式单词的轰炸,俞任只能在夜深人静、入睡前半小时想想白卯生:她是不是又长个头了?她暑假和谁玩儿了?戏校里的姐姐妹妹都很漂亮吧?
天快黑了,俞任早到了四十分钟,一边吃圣代一边看着数学资料,眼睛发胀时她挪向窗外,瞧见对面网吧赫然走出了一头紫发的白卯生。白加黑是标配,白加紫是奶茶里的糯米丸子。糯米丸子一样的白卯生在霓虹灯下也白得耀眼,衬得头上紫发越发妖娆。
俞任差点呛到,正要定睛看那究竟是不是白卯生,就看见那只紫毛兔子被身边不晓得是姐姐还是妹妹的人拽到旁边胡同口。
兔子被抱了,还被按住两只爪子摁在墙壁上亲了脸。随即那个女孩消失在胡同里,剩下白卯生做贼心虚地摸着脸。
身边搞学习的人骑了火箭也就罢了,怎么前几个月才来大姨妈的白卯生也乘上了飞船?俞任怔在麦当劳里,确定自己仅仅上了七周补习班罢了。Q里的白卯生还是那样傻兮兮,她以为除了时间变了,一切不会变。
对面的白卯生摸了摸紫毛,穿着宽大的白色T恤和破洞裤乖乖等红绿灯过马路。在橱窗外见到俞任时立即笑出了牙,她奔到还傻坐的俞任面前,“你来多久了?”
“才来。”俞任见底的小碗说了实话,她推开碗,无措地放下手往座椅后靠了靠,“嗯,我先吃了点。”
“等着啊。”白卯生又快乐地去点餐,站在老远的队伍里时对俞任咧嘴笑了,看得出她很开心。不晓得是因为黑灯瞎火下自以为无人看见的那个亲亲,还是见到了俞任。
俞任手脚有些发凉,也像使不上劲儿。她想逃离这里,可白卯生又高兴地端着托盘快步而来。俞任沉默地接过饮料,“嗯……刚刚你?”
“我在对面的网吧啊,二十三中的小姐妹约我来打几盘。”白卯生不自在地摸了摸脸,“她不读职高啦,说是要去深圳打工。”
俞任的心口还是发紧,她看着托盘内的广告垫纸时,白卯生将一颗碧绿的水滴翡翠石头放在鸡翅旁。她收回手,十指交叉搓着,“赶着今天见,因为知道你生日要到了。我怕一开学很难见到你。
“这……这是我和师傅学了两个月的打磨,虽然有些地方还得找人帮忙,像这个穿孔——”
俞任看见水滴石上方穿着的红线。
“还有抛光,也是师傅帮忙的。”白卯生忐忑地看着俞任,“生日快乐。”她为了这个小工艺品先后戳破六七次手指头,但真正做成功时觉得开心极了。她直觉喜欢俞任会喜欢。
果不其然,俞任拿起了水滴翡翠在手中欢喜地摩挲着,“你刻的?”
“嗯,一条龙,你的属相。”白卯生指着反面,“还有‘俞任’两个字。”紫毛糯米丸子笑得灿烂,“为了庆祝大功告成,我特意去染了个紫发留作纪念。”
俞任想了想,白卯生的确偏爱紫色。
“上了戏校不让染发,我当然趁着暑假好好过个瘾。喜欢吗?喜欢就戴上吧。”白卯生眼睛亮得俞任不禁微笑。
要不是刚才那个小意外,俞任不知道她能不能克制自己去抓白卯生的手,也模仿那个二十三中的小姐妹咬一口糯米丸子。就这么一分神,“白卯生”三个字才下了火头,又上了心头。
“白卯生,你个二傻子……谢谢你。”俞任说。
白卯生低头笑,“不客气……你,周末放假,我会去找你的。”白卯生支支吾吾,“我……我可能,会……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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