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合手执缂丝团扇,正站在一座桥上望向远方。现在她眼里的,是远处朦胧可见的巍峨雪山,是近处亭亭玉立的满池菡萏,不时有几只仙鹤飞来,停落在迎春盛放的池畔,美得就像画卷里窈窕玲珑的山水花鸟,美得那么柔婉秀丽,美得那么不真实。
盏合正轻摇团扇,享受着凉爽秋风之时,忽然有人在她背后用力一推,竟将她推进了桥下的莲池中。莲池的水就像大海一样深,但一点儿都不似大海那般冷,盏合在池中奋力地挣扎着,她想要大声呼救,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喊都喊不出声。
正当她放弃希望,渐渐沉溺入水的时候,身边突然闪过一个风也似的轻装女子,仅用一条胳膊就把盏合从水中救了上来,回到了岸上。
令盏合惊讶的是,岸上居然变成了一片茫茫的草原,没有了雪山、没有了菡萏、没有了仙鹤、没有了迎春。而那个救了她的女子,正在不远处背对着她。
“你是谁?!”盏合终于可以喊出声了。
女子闻声回顾,而映入盏合眼帘的,是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孔。
飒爽而美艳,宛若天人。
紧接着,一阵大风吹过,女子消失了。
“等等!等——”盏合猛地睁开双眼,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看到周围熟悉的环境,她意识到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就放心地叹了口气。
“小姐姐,你怎么了?”说话的是盏合的贴身婢女可儿,她掀开床幔,担心地看着盏合。
“做了个梦,没事。”盏合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可儿,宁甲速来了吗?”
可儿答道:“您方才小睡的时候,翼王府派人来传话,说是小郡王临时有点事儿,现下已经跟着翼王爷回家去了,今儿就不来咱们府上玩了。”
“噢。”盏合理了理自己乌黑的长发,淡淡道:“我有些饿了,去给我拿点儿点心来吧。”
可儿道了声是,就出去了。
彼时,在距离中都有千里之遥的漠北草原,一场如火如荼的射箭比赛刚刚结束。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空旷的赛场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连哲别将军都能战胜,真不愧是天赋异禀的小镜子!”察合台都快把拖雷夸出花来了:“中原的书里有句话,青…青……青什么来着?老三?”
窝阔台答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察合台笑得比向日葵还灿烂:“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拖雷疑惑:“三哥,这是什么意思呀?”
窝阔台再答:“是夸你比哲别将军更厉害的意思。”
拖雷闻言,激动地问道:“既是这样,那我能不能和哲别将军一起带兵打仗呢?”
“这你得问额齐格,我们可做不了主。”窝阔台拍了拍拖雷的肩膀,轻轻一笑:“不过,三哥很看好你哦!”
察合台也给拖雷比了个大拇指:“二哥也很看好你哦!”
“三弟!”忽然,阿剌海别吉极具穿透力的喊声从窝阔台的背后传来,只见她身着红团衫,头顶顾姑冠①,一手提着宽大的裙摆,一手拿着三盒口脂,正飞也似地朝这边跑来。若换做别的女人,这会儿早给绊死了,偏是她阿剌海别吉不一样,衣服越长,她跑得越快。
“真是的,怎么刚比完赛就不见了,害得我好找。”阿剌海别吉喘了两口气儿,把手里的三盒口脂端到窝阔台面前:“来,帮我试下这几个颜色怎么样。”
“这个颜色太浅了,不行。”窝阔台只看了一眼,就排除掉了第一盒口脂,转而打开第二盒:“嗯,这个枣红色的还可以。”
阿剌海别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面铜镜,满怀期待地举到窝阔台面前:“快快快,试试看!”
拖雷凑到察合台耳边:“二哥,这两盒有什么区别?”
察合台在拖雷的脑袋瓜子上拍了一下:“傻蛋,一个黄一个绿呗!”
这时有侍儿过来找拖雷:“大汗叫四殿下过去说话。”
“二哥,帮我看着。”拖雷指了指窝阔台,挨着察合台低声道:“我走了。”
很久以前,在窝阔台只有十二三岁的时候,有次他去阿剌海别吉的毡帐里玩,不慎撞到了她的梳妆台,把一盒口脂给撞到了地上。阿剌海别吉为了惩罚窝阔台,就“强迫”他把口脂涂到自己嘴上给她看,窝阔台没有办法,只好从命。
谁成想他涂上口脂的模样惊人地好看,一下子就戳中了阿剌海别吉的心。从此以后,只要她逮着机会,就会用五花八门的口脂来祸害自己的弟弟。
于是,窝阔台想尽办法躲着她,比如上次去中原,他就躲了阿剌海别吉将近一年。自然了,如果运气不好被逮个正着,他也只能自认倒霉。
“如何?”窝阔台涂完口脂,把脸正对着阿剌海别吉。
“好看!真好看!”阿剌海别吉又递来第三盒口脂:“还有这个。”
察合台真是没想到,原来像窝阔台这样硬朗的男子也可以把口脂涂得非常漂亮,他今个儿算是大开眼界了。
待窝阔台试完所有的口脂,阿剌海别吉取出一块手帕给他,道:“下次不许再躲我了,不然我就打断你的腿。”
窝阔台飞快地擦掉嘴上的红色,笑道:“我知道了,我下次还躲。”
“啧啧,随你便,再躲我也找得到你。”阿剌海别吉轻轻地捏了捏窝阔台的脸,就提着裙摆慢悠悠地离开了。
窝阔台兴奋道:“二哥,你打的那两只黄羊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