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槚楚笞(1 / 2)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小斡披上衣服起身,转头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楚材,便悄悄地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静静地望着小小院落里洁白如雪的梨花。

“你厌倦了?”心里有个声音,温柔而低沉,像一颗沉重的羊脂玉珠。

小斡微微颔首:“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纵使我喜欢他的开朗可爱,也无法接受他的一切。”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冰轮般的明月:“更不要说我接近他的初衷只是为了获取情报,喜欢…不过是个插曲罢了。”

心里的声音轻轻笑道:“窝阔台,不能接受他的一切,就不算真正的喜欢。”

“是吗?”小斡唇角微勾,含着一丝苦涩,一丝愧意:“如果我真正地喜欢上他,应该会感到很愧疚吧?还有他,如果他知道我的那些花言巧语只是在利用他,如果他知道医巫闾山上的那几只狼是我放的,他又会作何感想呢?是会讨厌我,还是会恨我?”

“不要告诉他,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永远不会知道。”心里的声音再次向小斡发出警示:“你绝对不能让他讨厌你,更不能让他恨你,他没有这种资格,你也一样。”

小斡疑惑道:“可是你说过我们会再见的,你还让我给额齐格写信举荐他,如果我们再次相见,他迟早会知道的吧?”

那声音骤然变得有些严厉:“我已经说过了,哪怕你们上下十八辈子每回都见,只要你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关乎你的一生。”

“我的人生我自己走,不用你操心。”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后悔。”

………………

窝阔台拉开窗帘,和煦的阳光尽数透进幽暗的卧室里,金灿灿黄澄澄的,恍若九天仙境上无边无际的神光。

“我们争执了很久。”他微微垂首,自言自语着:“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金国皇宫,宁德殿。

从嘉正坐在罗汉床上指导守绪练字,不久思中从外头走进来,朝他作揖道:“圣人,元妃娘娘求见。”

守绪大惊失色,连忙扔开笔从床上跳下来,径直躲到了帘幕后头,像只小松鼠一样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从嘉不仅没拦他,反而快速地收拾起桌上的纸笔,父子俩就跟约好了似的,一个比一个怂:“让她进来吧。”

少顷,元妃王云大步流星地从外头走进来,一脸严肃地行礼道:“妾请圣人金安。”

“起来吧,坐。”从嘉指了指方才守绪坐过的地方,因为软垫上余温尚存,心细的王云刚刚坐上去,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妥:“圣人,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从嘉收拾纸笔的双手一抖:“是啊,方才真妃来过。”

“真妃很少到宁德殿来,圣人休要哄骗妾身。”王云微微一笑,朝着附近的帘幕大声喊道:“宁甲速,我知道你在这儿,出来吧。”

躲在帘幕后的守绪被吓得浑身一激灵,只好可怜吧唧地低着头走出来,向王云行礼道:“儿臣给阿者请安,阿者万安。”

“起来吧。”王云轻抚髻上的绢花:“那天我让你阿玛告诉你的事,你可应允了?”

守绪不知道是什么事,就不知所措地看向从嘉,圆溜溜的小脸儿上写满了疑问:“阿玛,什么事儿啊?”

被老婆孩子同时注视着的从嘉百口莫辩,只好摊手道:“那个,国事繁忙,朕忘了。”

“唉,真拿您没办法。”王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宁甲速,你阿玛忘了给你说的是定亲的事儿,你如今大了,也是时候把媳妇儿的人选定下来了。”

守绪惊愕不已:“阿者,儿臣才十二岁,离成亲还早得很呢!”

王云道:“不早了,你那两个哥哥结婚的时候也才十四五岁,差不了几年的。”

守绪不自觉地后退一步:“那就等到儿臣十四五岁的时候再选不迟啊?”

王云固执己见:“你是皇子,为了延续皇家血脉,娶亲宜早不宜晚。你要是不想娶一个完全陌生的媳妇儿,就给本宫乖乖地去选,听明白了吗?”

守绪虽然畏惧自己的母亲,但他还是要坚持本心地去搏一搏:“大哥和二哥已经足够延续完颜氏的血脉了,不缺儿臣一个,儿臣不想结婚,以后也不会想,就算您给了我们时间相处,儿臣也绝对不会喜欢上那个女孩。”

王云化有精致妆容的面上逐渐升起一抹怒色:“本宫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若不想延绵子嗣,那就选一个家世好性格好的女孩儿,让她和她的家族在将来成为你的助力——”

“阿者,咱们还是以后再讨论这些事儿吧,眼下还是大哥的病最要紧。”守绪飞快地拒绝了王云,只向她作个揖便自顾自地离开了,后者见他不再似从前听话,正要利声喊他回来,就被从嘉拦住了:“算了算了,随他去吧。”

王云斥道:“圣人,您儿子已经叛逆到连妾身的话都不听了,您还惯着他?!”

从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你不要老在他身上挑毛病,想想你自己,从前是不是对他过于严苛了?宁甲速如今正是叛逆的时候,反抗你再正常不过了。”

王云却不以为然:“妾又没把他整天关着,不过是犯错儿的时候用槚楚①打几下而已,哪里就严苛了呢?”

从嘉惊叹:“元妃,宁甲速可是皇子,你用槚楚打他还不算严苛吗?你就不能像皇后那样对他好一点儿吗?”

王云看着自己昨天新染的大红指甲:“妾可不愿把宁甲速变成像霓哥儿那样优柔寡断的人,若与她相比,妾的确更严厉些。”

从嘉哼了一声:“岂止是皇后,就连朕也比不过你,虽然朕在学业上对宁甲速很严格,但朕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动辄打骂他!”

“但这就是妾的风格,从前妾在闺中是怎么教育霓哥儿的,圣人应该有所耳闻。”无论何时,王云总是比从嘉有理:“这些皇亲贵胄皆溺爱于宁甲速,可他是个男孩子,如果妾身也随波逐流,他迟早会被大家的娇生惯养毁掉。所以不管您怎么说,妾身都会用槚楚教育宁甲速,在他变成一个坚强沉稳识大体的人之前,妾是不会罢休的。”

“元妃,想法是好的,可宁甲速不领情也没用啊。”从嘉拿起守绪写的字前后翻看:“你是不知道,那日宁甲速在皇后面前说你是母老虎,朕亲耳听到的。”

王云怫然作色:“什么?!”

从嘉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闯下大祸了:“瞧,能在你背后说出如此不孝之语,足以见得宁甲速对你的詟惮。”

“他居然会说这种话,这个不孝子!”既生气又担忧的王云倏然起身,向从嘉颔首道:“妾要去找宁甲速问个明白,先行告退了。”

从嘉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元妃,你不要冲动啊!快回来!”

后宫,福清殿。②

“主子,这是菊花糖杏仁酪,从前小姐姐最爱吃的。”斜哥儿把一个如意纹白釉盅放到桌上,打开了上头的盖子。

守绪看着面前的一幅梅花工笔,是他昨儿新画的:“你是想让我睹物思人吗?”

斜哥儿机敏:“不,我只是想劝您把这幅画儿收起来,不要睹不该睹的物、思不该思的人。”

守绪瞥了他一眼,唇角微勾:“好惊人的洞察力,不愧是王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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