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拖雷不禁笑道:“儿臣知道额齐格喜欢听吾图大人讲故事,您且耐心等着,等大人一年后从中原回来,您就有更多的故事可以听了。”
见自家四哥儿朝他笑,铁木真眉宇间的那点愁绪顷刻便散去了:“说的也对,不过满打满算,那孩子只在曲雕阿兰待了三四个月,这突然就要去一年,叫我怎么能不想他呢。”
他话音刚落,就见仲禄风风火火地从帐外进来了,一脸的震惊之色:“大汗,四大斡耳朵那边出事儿了。”
铁木真心下一紧:“什么事儿?”
紧张的仲禄稍作犹豫,还是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铁木真:“合答安妃……小产了。”
大惊失色的拖雷瞥了铁木真一眼,连忙把他怀里的蒙哥抱到了自己怀中,果不其然,铁木真唰地便站起来了,他攥紧了拳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如从天而降的惊雷般迅速冲出了御帐,着人备马往第四斡耳朵去了。
铁木真走后,仲禄也飞快地跟上了,拖雷亦站起身来,打算抱着蒙哥离开。年幼的蒙哥不知道自己的祖父为什么要走的这么急,就搂住拖雷的脖子问道:“额齐格,额乌怎么突然就走了?方才刘大人说的小产又是什么?”
“没什么,咱们该回去了。”拖雷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刚刚踏出帐门,蒙哥就又发话了:“额齐格,我想起来了,小产就是孩子没有了,额乌走的那么急,是因为他的孩子死掉了吗?那要是额齐格的孩子死掉了,您也会走得那么急吗?”
虽说童言无忌,但拖雷还是被蒙哥这匪夷所思的最后一句给吓到了:“什么死不死的,再胡说八道,当心你额赫揍你!”
拖雷对他的五个儿子一向很温和,突然这么一声斥责,直把蒙哥吓得一激灵,他惧怕地缩了缩肉乎乎的身躯,就趴到自己父亲的肩上不说话了。
“主子,大汗来了。”
等铁木真赶到合答安那里的时候,其他妃子都已经散去了,帐里只有几名下人在伺候,而小产过后的合答安本人也正心灰意冷地倚在床上发呆,直到铁木真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来。看到自己的心上人,合答安一下子就压不住内心的伤痛和委屈了,铁木真才刚刚在她的床边坐下,她就嗖地支起身来扑到了他的怀里,抱着他潸然泪下:“大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子……”
铁木真当然也很伤心,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初恋安慰好:“好了,这不是你的错,咱们将来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了。”一想到她唯一的希望就此破灭,合答安就哭得更厉害了:“御医方才说…我这个年纪本就不适合生养了,如今又因为小产而伤了身体,只怕以后…再也不能为大汗生儿育女了……”
铁木真轻抚合答安凌乱的发丝:“无妨,生不了孩子又能怎样,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地待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过了一会儿,等合答安的情绪稍微好些了,铁木真就叫来了侍候在侧的乌云,问道:“乌云,听说合答安妃是摔了一跤才导致小产的?”
乌云低着头跪在地上:“是。”
“她为何会摔跤?你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乌云遂把今早在第一斡耳朵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铁木真,后者听过,也是一脸的不解:“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几块石头打中了夏公主的马?莫不是有人想在暗处陷害夏公主,却不慎让马匹受惊冲撞众妃,才导致合答安不慎小产的?”
合答安说道:“四大斡耳朵的嫔妃多对察合妹妹有所不满,想要出手陷害也是有可能的。”她垂眸轻叹:“只可惜她们现在都觉得是察合妹妹自导自演,都说她是因为嫉妒我有孩子,才故意让自己的马受惊,跑来冲撞我的。”
这个说法倒是给铁木真提供了新的思路:“故意让受惊的马来冲撞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肯定不会是察合妃做的,她不是那种人。”
合答安对此表示赞同:“大汗说的对,我也觉得察合妹妹是清白的。”
铁木真很少会把心思放在后宫琐事上,要不是因为这次合答安小产,他根本不会重视的:“我这几年对四大斡耳朵是有些疏忽了,竟白白地让奸人钻了空子。”他拍了拍合答安的肩:“合答安,我不会让咱们的孩子白死,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派人查清楚的。”
回到御帐时已经是傍晚了,因为今天是赤老温当值,正好他为了妹妹的事情过来请假,铁木真就准了他到四大斡耳朵去看望合答安,并让博尔术暂时顶替了他。前些日子,因为铁木真亲封的万户豁尔赤将军想在其管理的林中百姓秃麻部中选三十个美女,遭到了秃麻部的强烈反抗,事到如今他们已经发展成了反叛的态势,还扣押了豁尔赤,情况可谓是十分紧急。铁木真这两天一直在处理这件事,也就是晌午那会儿才能有点儿空闲,于是他一回到御帐,就陆陆续续地叫来了几位大臣商议此事,并决定在次日召开忽里台大会,选定讨伐秃麻部的将领和讨伐日期。
除此之外,哈喇契丹那边的细作也送来了消息,说是时机已到,可以讨伐屈出律了,所以在明天的忽里台大会上,出征哈喇契丹的将领也要一并选出。如此一来,铁木真很快就把要为合答安讨回公道的事情抛在脑后了,一直忙碌到子夜,他才终于把今天的事情处理完。
仲禄端着一个木碗走到铁木真身边,里头盛的是他为铁木真特制的养生药:“大汗,您该服药了。”
随着大蒙古国的日渐强盛和富裕,许多王公贵族都慢慢地奢侈起来了,只有铁木真仍旧保持着节俭的习惯。除了礼服盛装以外,他几乎不穿上乘布料制成的衣服,也几乎不用金银玉作为首饰,甚至连吃喝用的餐具,也基本上都是木制的。如果得了什么好的东西,他要么就供起来,要么就送给妻妾儿女和近侍臣下,他宁愿给孛儿帖送好几箱华丽的新衣,也不愿换掉自己身上那穿了许多年的旧裳,即便他是尊贵的大汗,也只会把最好的东西留给他最爱和最信任的人。
铁木真把药接过来,才喝了没几口,外头就有下人进来传话了:“大汗,郭德海大人求见。”
铁木真正在喝药,所以仲禄就替他答了:“大汗要歇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下人道:“郭大人已经在外头候了一个多时辰了,他说有很要紧的事儿,一定要今晚面见大汗。”
“让他进来吧。”喝完药的铁木真把空碗递给仲禄:“正好我现在还不困。”
德海虽同他父亲一样是武将,但因为他在天文方面也有不少的研究,所以在楚材回来之前,他会暂时顶替星象主事的职务:“微臣问大汗金安。”
铁木真叫了免礼:“德海,不知有何要事,要这么晚来见我?”
德海将手里的一本长得很像中原奏疏的册子双手捧予铁木真:“大汗,这是吾图撒合里在临走前写的,他让臣一定要在合答安妃小产的当天把这个交给您。”
铁木真惊疑地接过奏疏:“他怎么会知道合答安小产的事情?”
德海提醒道:“御女星官大亮而摇动,大亮即有喜,摇动即小产。”
铁木真这才恍然大悟,他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原来如此,我竟忘了这是一件短暂的喜事。”他说罢便打开了楚材的奏疏过目,眉头逐渐收紧:“合答安小产之后一年之内,会发生两件大喜事和两件大悲事?”
德海颔首:“是。这是吾图大人将天象与卜筮结合在一起得出的,他说这四件事都与您息息相关,其中一件甚至还会影响到大蒙古国的将来,但暂时还不知是哪四件事。”
这种说出来却又要卖个关子的东西往往最讨厌了,不过也好在有楚材的提前预示,铁木真也能早点儿做好应对这些事情的准备:“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
“嗯,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
“是。微臣告退。”
喜欢晋卿记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晋卿记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