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罕见的酷热,好像只需要一点油光就能炸起来。蝉鸣没了力气,焉着叫,树叶也不再泛着水光,枯吧枯吧的蜷缩了起来。
高考结束,参加完高考的学生们都撕了丢了课桌里的书,纷纷扬扬的从教学楼走廊里洒出,宣告着他们的高中时期走向结尾。
秦水沉千想万想都想不到的是,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周梓童就发消息要跟他分手。
甜糖:秦水沉,我们分手吧。
这条短信规规矩矩大大方方的摆在置顶的位置,刺眼又戳心。
这操作莫名的有点熟悉,让骆长亭想起了某位大佬——高考结束的第一天不但揍了男朋友一顿还趁机分手。
秦水沉不甘心,刚好今天晚上郑嫣然自发组织了一场庆祝晚会,地址在重云楼。
于是他打理好了自己,领着秦遥峰一起去参加了庆祝晚会
晚会上依旧是郑嫣然和王旗俩人唱双簧,一个唱一个接,活跃气氛又促进感情。
陈倦寒依旧是沉默着为沈清醉夹菜,熟稔的紧的样子——故意展示在秦遥峰的面前,像极了他这个年纪阶段的少年人,在喜欢的人的前任面前极力表现和展示俩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对此,知情的周梓童不约而同的避开了陈倦寒的眼光。孩子太聪明了,能诳他一会儿就诳他一会儿。
王旗考了四百来分,算是超常发挥,选择去了新东方烹饪学校继续‘深造’。
郑嫣然作为市二名的文科状元,和同为市一名的理科状元秦水沉选择去读了陈倦寒所就读的帝都第一科技大学。而陈倦寒作为读博的学长,在他们入校之后自然是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他们。
秦水沉也是这才知道,陈倦寒大周梓童足足五岁。平时也很少见他人是因为他远在都城,只有周梓童他们发消息通知他回来他才会推掉手上的事情不远千里赶回来一次。
这样一想,陈倦寒对周梓童的爱真的比秦水沉想象的还要重要。
秦水沉的心逐渐下沉,他想,连陈倦寒这样猛烈深沉的爱意都不能打动周梓童,他就靠着言语上的喜欢这样磨下去,真的能磨动周梓童的心吗,这真的不是浪费她的时间磨损她对自己的情谊。
虽然脑子里是这样想的,但秦水沉还是趁着周梓童出包厢洗手跟着一起出去了。却不曾想,他刚一合上包厢门,就见周梓童倚在墙上淡淡地看着他。
走廊里非常安静,除了轻微的机械运作的声音外,静地连秦水沉稍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
周梓童沉默了一会儿,打破了这尴尬死人的寂静,“你是来问我为什么提分手对吧。”
她用着陈述的语气说出了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 秦水沉。”周梓童想了想,道,“反思审视自己。你不喜欢我,你只是需要一个可以释放软弱和鼓励的人——而我恰好在你需要的那个时机出现。我不喜欢你,而你的男性特质——好胜心就会作祟——你就会想要征服我。你很清楚你对我不是爱情,所以你不会与我亲密甚至是主动。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挚友才是最适合我们的相处方式。”
正在看戏的骆长亭:“……”莫名的觉得这段话很熟悉。
“我知道。”秦水沉也猛地松懈,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但我就是觉得有些不甘心。你说我不主动我认,但不喜欢你这我不认。周梓童,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以为’。”
“你以为的我的感情,我以为的你的感情;你以为的你的感情,我以为的我的感情。别人以为的我的感情,别人以为的你的感情;我以为的别人眼里我们的感情,你以为的别人眼里的我们间的感情,别人认为的他们眼里的我们的感情。你总是喜欢把事情剖开了看,活的感性又理智。所以你会理智的让我找出我喜欢你的原因,同时也会感性的回应我的感情。我深思过你说的话,但清楚理解是一回事,怎么处理是另一回事。”
秦水沉第一次自己说出这样长的一段话,整个人都一点力不从心,却还是强撑着想要和周梓童说清楚,“我希望有人对我好,你做了,我喜欢你无可厚非。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要分手我也理解。我只是不甘心,舍不得你对我的好。”
“‘冷热水效应’而已。”周梓童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应对方式,我的性格缺陷太明显,与人交往容易造成‘先热后温’。你看,我就算是冷着一张脸,还是改不掉老妈子性格,‘先冷后热’我做不到,但是可以折中。最适合我的方式——‘先温中冷后热’,一开始温和对待他人,评测期间冷,值得深交就冷转热。”
“必须分手吗?”秦水沉问她,问题转回源头,“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不耽误你了。”周梓童说,“你十八岁了,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要学会坚强和懂得‘沉没成本’。”
“沉没成本……”秦水沉发现了周梓童所指出的,她人格中的明显缺陷——以长辈的姿态来面对或劝导他人。
‘甘地扔鞋’——印度有一位伟人名叫甘地,赶火车时丢了一只鞋,把另一只也扔了。有人问,得到的回答是‘一只鞋对我没意义。这只丢了和另一只凑成一双,若是被路过的穷人捡到对对方来说或许是不小的收获。’甘地大善,体谅贫苦百姓。所以这个故事被人津津乐道,说甘地伟大。其实就像甘地说的,脚上穿的那一只鞋对他没意义,留下不伦不类,丢了才最合适。
但如果是你,你会丟鞋吗?不会,很多人都不会在第一时间丢了脚上的另一只鞋,就算要丢,也不会在火车上丢。因为很多人都跳不出‘沉没成本’这个圈套,即使你未能做出甘地般的决定,我也不会感到意外,因为毕竟只有少数人懂得如何跳出“沉没成本”的圈套。
人们在决定是否去做一件事之前不仅分析这件事是否利于自己,还要回顾我们之前是否已经在这件事上有过投入,比如时间、人力、物力、财力等。这些耗费了的成本既无法回收,又时常反过来对我们现在或将来所做的决定产生影响。
“你在我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感情。”周梓童无意识掰着手指头,“你心底一直希望我能以同样的感情来回应你。你不甘心不想放弃不是舍不得我,是舍不得自己的那份感情。我对你长辈一般的关切和叮嘱能满足你幼年时期缺乏的情感需求——在懵懂无知一无所有的年纪扛起了一个家两个人的未来,谁都会夸你一句伟大一句厉害,但没有人想过你愿不愿意扛起一个家,独自一人面对风雨。”
周梓童一伸手,秦水沉就为她弯下了腰,微冷的手掌轻抚着秦水沉的头顶,温柔的就像母亲温暖,轻柔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你只是一个孩子。分不清楚感情误以为喜欢我是很正常的。你还只是一个孩子,也是需要别人的疼爱的。就像你小时候不喜欢青椒却不得不吃下去,你没办法拒绝,这才是你最大的痛苦。”
“我不喜欢蛋糕,不喜欢巧克力,不喜欢糖葫芦,也不喜欢你,我会拒绝。而现在你长大了,你也可以拒绝青椒了。”
当把一切都摊开说清楚之后,俩人才一前一后的回到包厢里继续吃火锅。
“你们聊什么呢聊那么久?”郑嫣然拾起一盘羊肉扔进锅里,边涮边问他们俩,“我路过时,看你们的表情还挺重要的。”
周梓童递碗接过陈倦寒为她夹好的毛肚,说:“是挺重要的。给小醉夹一筷子菜,老吃羊肉,上火。”最后那句话是对陈倦寒说的。
郑嫣然啧啧称奇,她抢先王旗一步夹走了锅里已经烫好的毛肚,道:“ 小醉以前一见倦寒就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凶的跟头小狼崽一样。和小峰在一起之后就变了很多,我还以为小醉你为爱转性了,结果看到陈倦寒还是一副小狼狗样。怎么现在就相亲相爱了?”
分手这事郑嫣然虽然听周梓童他们提过,但她并不放在心上,分手在小情侣之间乃家常便饭,再说这俩小子也不过是找到‘同类’搭个伴才在一起,分了正常。
陈倦寒为沈清醉夹菜的手一顿,接着那筷子菜就夹到了郑嫣然碗里,“吃菜,少说话。”
这堵人嘴的意图太明显,沈清醉抿唇,嘴角微微上扬。恰时秦遥峰也朝他看了过来,于是他一扬眉头,眼睛往门的方向一斜,示意出去说。
俩小只就放下筷子,笑着一齐出了门,徒留陈倦寒原地懵逼。郑嫣然眨巴眨巴眼,与周梓童对望一眼,瞬间明白了什么贱笑着给陈倦寒回了一筷子绿汪汪的油麦菜。
秦水沉也因为他们的互动猛地恍然大悟,只笑不语的吃菜,王旗依旧游离在状况之外,乐颠颠的涮他碗里堆的高高的毛肚。
这一顿饭,陈倦寒吃得最不是滋味。
他害怕沈清醉和秦遥峰和好,可他更害怕沈清醉在这段感情里因此伤心。能为另一个人收敛脾性爪牙,变成对方喜欢的那种模样,需要耗费多少的精力和心血才能做到?
沈清醉喜欢秦遥峰。意识到这点的陈倦寒内心无比苦涩,外表不动如山。
郑嫣然私下里开了一个群,拉秦水沉俩人周梓童俩人进群,发消息打听情况——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陈倦寒咋回事你俩知道吗?
微云一抹遥峰:……
甜糖:知道。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甜糖,童童,他俩咋回事?
甜糖:陈倦寒喜欢沈清醉。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甜糖,陈倦寒喜欢小醉?你在开玩笑吗?
微云一抹遥峰:……陈倦寒不是喜欢你吗?
甜糖:我是挡箭牌。
嫣然一笑倾国倾城:……我还以为陈倦寒是看上了小峰,对小醉好就是为了撬他墙角再给小峰留下好印象。
微云一抹遥峰:?!
甜糖:……你不去写小说简直对不起这个世界。
郑嫣然放下手机,唉声叹气,瓜是吃到了,但这个瓜跟她猜的完全不一样。
王旗见郑嫣然关了手机,这才凑了过来,问她:“你们在聊什么呢?怎么不带我?”
郑嫣然撇了王旗一眼,捡起一双干净的筷子往王旗头上敲了敲,叹息:“你怎么就不是个女的呢。”
王旗只是当郑嫣然找不到女朋友又吃了俩小朋友的狗粮心情不好,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土豆,揶揄道:“那我就得去外国做变性手术,才能是个女的啊。到时候你就得改称呼叫我‘王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