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让人绝望的惊惶只有面前坐的李歌兮。
骆长亭悲哀的看着她，或许每个人的人生都可以抛弃剧本按照自己的想法重新演绎一遍，挣断操纵着的那根线逃离被视线围绕的舞台，却唯独她不可能。
只因为她所有的生死、光阴、离合都像是剧本台词一样被人安排和赋予执行的意义，无论她怎样逃，无论外人如何间接或直接去拼命折腾改变，曲折离奇过后终会回到原来的轨迹之上重合。
李歌兮嚼完嘴里的薄荷糖，清凉在一呼一吸之间，醒神又醒脑，“系统不在。”
“R老师去接替系统A先生的职位了。”骆长亭对李歌兮有着莫名的愧疚，同时也有着难以言表的信任与骆长亭并未察觉到的，对李歌兮无意识的服从。
“我，与系统A……见过吧。”李歌兮轻声道，最后那个字近乎听不见。
骆长亭也有这种感觉，他相信了李歌兮的话，将第一个世界郁衾篠或者说是她能听到自己、系统与借主交谈的声音这事告知了李歌兮，也顺带吐露了一些关于系统管理所的事。
李歌兮心下有了依据和把握，她抬起头与骆长亭的目光对视，道：“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我如是。”
骆长亭只是一笑，他说：“我从未信任过谁，你如是。”
服从与命令在这两句针锋相对的话中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歌兮垂下眼眸，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卷，又一次遮住她眼里的思绪，“晚安。”
“晚安。”骆长亭从沙发上起来，刚走了两步就想起了一件事，转过身指着左肩问道，“祖宗，你还记得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吗？”
“违法机构。”李歌兮对当年的事影响还算深刻，她能肯定当年的那件事并不是寻常的人贩子拐卖，“某种类似于人格塑造的实验。”
自然塑造一个人的人格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需要无时无刻的暗示、指引、教导以及惩罚和奖励。但同样的，每个人生来就拥有独属于自己的特质，而每一位伟大或站在顶峰的人都会将自己身上的这份特质发挥到了极点。
某些地域的某些组织就会为了拥有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而拐卖、强抢那些拥有特殊能力或才能的小孩进行培养或者说是洗脑。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小孩长大后一定会走上犯法的道路并蔑视人命，因为他们脑子里刻下的最有权威的存在就只是训练着他们长大的那个组织。
当然，有些违背人性的实验室同样会需要幼龄孩童作为最上乘的试验品，因此会与某些非法组织合作，付出某种技术或是资源来换取他们所需要的某类孩童。
“贺饮清对数字敏感，属于‘高能力’。”李歌兮说着就转过身，扒下自己右肩部分的体恤衫，指着右肩上的图形数字1，面无表情道，“我是另一种‘人格特质’。你应该发现了，任何一个见到我的人会自动告诉我自己知道的事。贺饮清属于犯罪组织，我属于试验品。”
强大的亲和能力与无意识的诱导能力，是祖宗的这辈子的人格特质之一。
骆长亭挪开眼，若有所思，“祖宗，你觉得借主的人生应该怎样改变？”
“习得性无助。”李歌兮说，“社交中反复受挫导致的自暴自弃。你拉一把，他自己走。”
“祖宗你怎么不拉他？”这才是骆长亭最疑惑的事。
“我拉了他还有你什么事。”李歌兮目光突然犀利，她扯好衣服，自我嘲讽道，“我拉不了他，只有你能。”
骆长亭不说话了，乖乖闭上嘴往贺饮清那屋走去了。
就像祖宗说的，她拉不了贺饮清，只有身为任务者都骆长亭能拉他。
黎明第一束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骆长亭的脸上。他翻了个身，懒懒散散的拿起手机，五点二十三。夏天的白昼就是漫长，才五点就这么亮堂了。他摸了摸乱糟糟的头发，慢悠悠的打开门往厕所走去。
枯坐在沙发上一夜的李歌兮闻声抬起了头，吓了骆长亭一大跳。
“祖宗，你一夜没睡啊。”骆长亭哒哒溜过去坐下。
“你接受。”李歌兮声音嘶哑的吓人。
骆长亭掰着手指头，一桩一件的把自己猜测到的事情整理好，突然就张不了口了。他或许能接受，但一个次次死于芳华之年还带着记忆轮回的姑娘却不一定能接受——哪怕她已轮回数次，活过过百的岁月。
但最难以接受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明知人生的一切是被安排好进行的表演，就像是把衣服都扒开供人观赏的玩物——却只能任其摆布无处反抗。
“走，上学。”李歌兮撑着膝盖站起，头晕目眩时狠狠地甩着脑袋，以让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恢复清明。
骆长亭看着祖宗进厕所洗漱，然后再去厨房做饭。
他想，祖宗这一世晚上是不是一直睡不着觉？不然为什么在学校里每天都在睡觉。像这次一样在沙发上枯坐一夜，是否已经是常态。
时间就这样流逝，这星期就走到了末尾。
这天骆长亭刚结束了开导贺饮清的日常工作，几日不见的系统R就回来了。
系统R为骆长亭倒了一杯茶，问道：“为什么关闭监控？”
骆长亭莞尔一笑，他道：“R老师，我关闭监控都是在洗澡的时候。总要给人一点喘息放纵的时间吧，毕竟谁也不喜欢时时刻刻被监控的人生。还是说，R老师你就那么想看借主的美人出浴图？”
系统R被骆长亭这般揶揄的话堵住了，他扶了扶眼镜，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骆长亭凑到系统R面前，笑弯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担心我出事吗？放心，有李歌兮保护我能出什么事啊。还是说，R老师你～担心我喜欢上别人吗？”最后一句话被骆长亭说的又暧昧又色情，而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接触多少种性格存在的系统R却罕见了红了脸。
系统R撇开脸，只觉得这次的骆长亭少有的难缠，“喜欢谁咳，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担心你会舍不得离开而强行霸占借主的身躯，嗯，就是这样。”最后那个‘嗯’就像是在强调什么一样。
骆长亭也识趣的没有再逗系统R，身子直接往后一扬倒回了沙发上，默不作声的转移了话题，“R老师，你还要忙多久啊，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我感觉好难捱啊！”
系统R调控过这几天的监控，回应他道：“要你做了这么些天的哑巴不能说话，确实难捱。”
“那你什么时候能忙完回来帮我开导借主啊？”骆长亭可怜巴巴的看着系统R，他头上要是有个动物耳朵说不定都垂下来了。
系统R心底一软，哄道：“我尽量。”
“能给个具体时间吗？”骆长亭突然伸手拉了拉系统R的袖子，进一步装可怜博取怜爱，“你不在我身边帮我水任务我真的好不适应啊～”
系统R忍住揉揉骆长亭脑袋的想法，克制道：“最近五个世界我可能都很难长时间陪在你身边了，你是个成年人了，要会独自一个人完成任务。”
“你不爱我了。”骆长亭幽怨的看着系统R，“工作比我重要对不对。”
“别闹好不好。”这事确实是系统R亏心，以至于面对骆长亭的指控时他乱了心神，失去了对一部分事物正反的判断力。
“不好。”骆长亭死缠烂打，揪着系统R不松手，“除非你让系统A和我见面。”
系统R瞬间get到这祖宗死缠烂打撒泼打滚半天的主要原因是什么了，就是为了见一面他的老大哥，无奈的问道：“就这么想见系统A吗？”
“也不是很想。”骆长亭滴溜溜的转着他那双眼珠子，一副鬼机灵的样儿，“但是大人物跌落神坛那也是大人物，人总是慕强的——我想见见大人物不行吗？”
“系统A应该很期待与你的见面。”系统R看着骆长亭，叹息道，“你这样聪明的孩子一直是他最欣赏的。”
“系统A先生那样果断的大人物也一直是我最欣赏的。”骆长亭瘫在沙发上，像一只挠完防备者之后确定防备者不会对自己有进攻行为的猫一样，矜贵又慵懒的找了一个能仔细观察又能在第一时间反击的位置上放松。
“闲聊了这样久，我该回管理所了。”系统R的眼镜片上闪过一丝红光，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