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才堪堪直起腰板,诚惶诚恐的握住医生的手,弯腰把额头抵在医生的手背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嘴上止不住的感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我我我这就回去把房子卖了,再给我老婆买老母鸡补身子……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医生。”
待男人急匆匆跑开之后,一个旁观了一切的护士悲哀的询问医生道:“孙医生,他老婆是胃癌晚期。别说一百八十万了,就是一千八百万都救不回来,你骗他做什么啊,到时候落的了一个人财两空,他要怎么活下去?”
孙医生扶着心口,直着腰板朗声道:“我知道。但我求对得起良心。”
李歌兮停在楼梯口上看着这场闹剧,她想,这个医生可真是残忍又伪善啊。不但欺骗这个憨傻的男人还要斩断他所有的后路,当他捧着所有的钱为深爱的妻子医治时,失去的是妻子、他自己、妻子曾和他一起的回忆以及妻子留给他的遗物。
谎言被包裹在善意之下就不是谎言了吗?虚假的一个希望,不但失望后绝望,甚至会因为打击太大而失去活下去的欲望。人亡也就罢了,明知救无可救,却还是告诉他有‘一线希望’来斩断这人的所有的退路,只为求一个虚假的‘对得起良心’。
这样的‘良心’只怕是随便流一滴眼泪就能对得起吧。
因着一个‘善意的谎言’哭哭闹闹一场,最终一个家破人亡,一个满身清誉。
李歌兮与这个满脸喜色的男人擦肩而过,与这个中年的医生擦肩而过,与那个看清一切的护士擦肩而过,再与很多人擦肩而过之后,才走上六楼的阶梯。
刚到贺奶奶的病房前,李歌兮听到了骆长亭对贺饮清的破口大骂,她没说话,悄悄探进去头一看——坐在床上的贺饮清一动不动,并没有说话。看来是随着记忆的回流,导致的对任务者们思维读取的能力回来了。
李歌兮靠着病房外的墙,想着自己如果没有发现隐藏在自己身上那些堪称戏剧的剧本人生曾是自己曾经想象过的人生,那拥有上辈子记忆的自己到了这辈子会做些什么?
会联想到另一个极端的猜测。会在遇到骆长亭之后彻底疯狂。会报复所以自己曾恨的人。会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自杀。
再然后?再然后她就死了,失去所有的记忆,接下来六世都会随着骆长亭轮回,在他身边演绎着自己新的剧本。等到他完成任务,她就没了利用价值,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度过长长的或短暂的、平淡的或绚烂的不一样的人生,然后一直这样下去,直到世界尽头。
一个优秀的编剧,要学会完善自己的剧本,要学会设定各种巨大的反差和埋下无数的线索。要学会信任他人,要学会给剧本里的人物一阵喘息的时间,也要学会让自大的神明看不上洋洋自得的蝼蚁的小聪明与小算计。
如果做不到完全理性或完全感性,也做不到理性比感性更多都没关系。我们可以用更多的感性来为自己编造一个完整的情感丰富的梦想世界,用来欺骗神明、他人以及自己,把自己骗过的时候就可以带偏其他人对于自己的看法与思考。
但谎言不能现在设置,机划容易乱套。
不过因为贺奶奶这次的生病,贺饮清终于彻底踏出了休息室,也着实算得上不幸中的万幸。
事后李歌兮找过骆长亭谈论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贺饮清头上这件事是否正确,但对于这件事俩人都各持己见,只能放置一旁不了了之。
贺奶奶这次一中暑也跟着引出一些积久的老毛病,在医院里住了小半个月。也因着这,李歌兮也看完了五楼的那一场闹剧的全部发展。
一百八十万,听着是不是很少?但换一个说法就不会这样想了。
一栋房子至少需要一百二十万。他们十六岁就在乡下结婚来到城里打拼,现在他们三十六岁。打工二十年除去房贷、水电煤气、生活费能攒下多少钱?夫妻俩都不是什么知识分子,男的在工地做焊工,女的在餐厅做服务员,一个月顶了天六千。一年十二个月,二十年就是二百四十个月能挣一百四十万。买房除去一百二十万,他们这二十年来的开销至少也需要十万——也就是说,他们身上的积蓄不过十万。
一百八十万减去一百三十万,还差五十万。
借来借去,把老家的亲戚,工地的工友借了个遍也才凑到三万多。这件事被好心的护士发布在网上,浏览评论的人很多,为其捐款了人也不少,这十来天里网友一共筹集了两万善款捐赠与这男人。
五十万减五万,还差四十五万。
借无可借,妻子病情恶化,化疗陆陆续续用去几来万,手术费亏空越来越大。
李歌兮还看到那男人陆陆续续领了其他的人进妻子的病房,出病房后跪下跟他们借钱。
印象深刻的是在李歌兮为贺奶奶送饭那天的下午,那个男人与另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排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一个捂着脸无声痛哭,另一个叹息的拍着哭的人的背安慰着什么。
大老远的,李歌兮都听到了那男人哭着喊:“我不要你的好话,我要钱啊,我要钱!我只要钱,只要钱,钱!我要救我老婆,你说的话救不了我老婆,只有钱救得了我老婆……”
就像他说的,安慰的话与怜悯的情绪救不了他老婆,只有钱能救得了他老婆。
而贺奶奶出院那天,男人的女人病情极速恶化被推进手术室里,跟医生打了欠条才动了手术,一个晚上,一百多万全部投进去,人还是没救得回来。
李歌兮专门绕了半个医院找到那个男人,看着那男人跪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涕泗横流,眼睁睁看着自己老婆被盖着白布推进太平间,整个医院都回荡着他的嚎哭声,声声泣血。
阳光依旧刺目伤人,这天尤为明显。平时那一丸悬坠碧空中散发着白金色的太阳,今日却没了那金色,成了一丸刺目的白阳。是一把最锋利坚硬的刀,直直刺穿这混沌黑暗包裹的世界,不留一丝情面的温柔,唯余残酷。
日子平淡如水,悲欢离合不过常态。
只是贺饮清被骆长亭推着去参加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比赛,甚至他还弄起了直播——李歌兮拍摄,贺饮清现场动手制作或修复一些精密的小型机械。这是一个露脸的很好机会,不过这类的直播非常冷门,看得人非常少。
但骆长亭只是要贺饮清做,而他则借用系统成为观看直播的观众之一,时不时提问贺饮清一些关于机械人学的基础问题并进一步追问他个人对于某项科技的看法并提出自己的意见与改进方案。
一开始贺饮清不回答,没关系,骆长亭就把问题给他刷满屏,逼着他回答。回答对了下一个,回答错了附赠一份正确答案外加图纸。
当然问题的提出者是备用系统,判定正确的最终者也是备用系统,答案图纸还是备用系统出。
而李歌兮也借备用系统为自己整理了两份生物学与科技学的入门基础,她打算自己未来的方向是向着生物科技学的方向前进。
“生物学啊。”骆长亭看着这些熟悉的资料,笑着道,“可以问我,这些我懂。”
李歌兮问:“你不是医理系的吗?”
骆长亭:“我大学修了好几门课程,医理系主打是药物与人体研究,是生物学的科目之一。被一位学长口嗨出来的一个戏称,不知道怎么就流传开了。所以之后的学生干脆就这么叫了。”
“你不是想做医生吗?”李歌兮想起之前世界的一些事,对他道,“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医学系学生。”
“生物学包括解剖这一门课程。医理系确实像医药系,误会是很正常的。”骆长亭说,“我想当医生也不是假的,但我贵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大事。”骆长亭狡黠一笑,道,“但我不告诉你们是什么。我谁都不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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