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革师兄,你蹉跎成了一张老头子的脸,莫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那些讨厌的老东西了吧?”
梦梦撇了撇嘴,吐槽道
“以前说你像个老头子,后来,还真的就变成了个老头子。”
梦梦面前的老者头发灰白,一言不发,他的眼下有两道很深的皱纹,由内向外延伸,带着严肃的老态与刻板的疏离。
【梦梦第一次见到从革时,他是个恪守规矩,文雅清秀的少年。
他是她和浮生的师兄,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可靠的人。
修士是长寿的,因为他们衰老得比较慢,若是加速苍老,就是在减寿······
当从革做出了减寿这种蠢事时,梦梦气愤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时的从革说的是什么······
他说
“锈也是很必要的,单单锋利还不行······”
“人们会喋喋不休:‘他还太年轻’”】
“······”
从革并未回应,他能猜到梦梦想和他说什么。
从革,浮生,梦梦三人的师父被世人称为“岁寒三友”,岁寒三友师出同门,既是结拜兄弟,又是生死之交,所以,作为那三人的徒弟,他们三人也是要好的。
“不过,师兄你若真的和那些糟老头子一样,我反倒不需要浪费口舌了。”
梦梦撑着脸,继续说道
“那些老家伙老早就看我不顺眼了,现在名正言顺,他们一定会很积极地处决我这个仙门败类·······”
“你不是仙门败类--”
从革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苍老,语气里却是带上了一丝难得的,属于年轻人的脾气。
他们三人的师父,最终的结局······不好······
“我是魔修,这和外人怎么说得清呢?“
梦梦语气无奈,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从革一直都是一个沉稳严肃的人。
梦梦极少见到从革的失态,但是他也有着年轻人的脾气,只是他的那一面一直被他自己压抑着。
梦梦曾经听尔思说过,从革小时候是一个倔脾气,不服输的刺头。
那时的梦梦是真的没办法将尔思口中那个愣头青与她所见到的从革联系在一起。
其实,少年还是那个少年,他只是彻底明白了处世的潜规则,所以选择将那个肆意锋芒的自己打磨得圆润光滑,然后学会与这俗世友好相处。
那不是卑躬屈膝的妥协,那只是一种成长,一种有了守护的信念与坚定的目标后决定做出的改变。
“师兄,人心是存在偏见的,有时偏见太深,心盲了,眼自然会瞎,所以很多事情早就看不清了。更何况,灵修与魔族之间积怨已久······”
心中的偏见让人们想当然地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这种武断的定论是不允许被推翻的,人们绝对不会承认超出自己预想之外的事实,他们会有意或是无意地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会极力否定那些反对自己的声音。
他们想要的真相,从来都是自己期望看到的。至于其中的是非曲直,黑白对错,于他们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要了解事情的原委,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别人解释出来的真相。”
那些想要处置你的人,不会去听你的借口,因为他们不在乎。
而而那些愿意相信你的人,即使你不去解释,他们也从来不会怀疑。
“经过密林魔兽潮和秘境中的魔修突袭后,灵修心中的怨恨被激发出来却无处宣泄,只能被堵在了心口,可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他们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发泄口。”
那些愤懑与不甘都会让人们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可怜位置上,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却一直没有找到。
而现在,一个合适的发泄口已经出现了。
“更何况,这两次的意外,我都有参与。”
如果云顶门不给出一个合称他们心意的解决办法,他们决定不会善罢甘休。
而称心如意的办法是什么呢,其实很简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我是魔修,这是死罪。”
云顶门真的帮梦梦瞒了很久,瞒了很多。
外界还不知道梦梦已经是魔修了,他们只是觉得梦梦勾结魔族,是仙门叛徒,要按照规矩处决。
“如果我能好好地活着,活许久,许多年,那我就不会表现得这样大义凛然了,毕竟,我也是很惜命的······”
梦梦没有勾结,也没有背叛仙门,浮生信,从革信,云顶门的峰主信,云顶门的弟子可能信,可是,除了他们之外,又有几个人信呢?
“所以,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而选择将云顶门放在所有灵修的对立面,这样值得吗?”
梦梦的声音有些轻,但是一字一句却是十分清晰。
“你知道?”
一直沉默着的从革忽然开口。
“本来还不确定,但是现在知道了······”
梦梦撑着脸,轻笑着开口道
“看来,我是真的没多少时间了。”
“······”
从革被梦梦的话噎了一下,不再开口。
“师兄,附骨霜本就是磨人的无解毒,我已经熬了这么多年了,身体已经被拖垮了。”
毕竟是自己的身体,就算他们都瞒着她,梦梦也大概猜到了。
附骨霜,极寒之毒,无药可解。毒发之时,血液逆流,气息紊乱,甚至会冻成冰人。
这种中毒的这么并不是猛烈地经历一次就结束了,附骨霜是一遍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人之后才毙命。
而对于灵修而言,更致命的,是它会溢散灵修体内的灵气,阻碍修炼。
附骨霜会一点点地消耗,一点点地拖垮健康的身体,而梦梦现在已经到崩溃的边缘了。
“‘在其位,司其职’,这不是师兄你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吗,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而放弃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坚持呢?”
梦梦眼神平静地看着从革,等待着他的答复。
“......”
从革看着梦梦,一言不发。
他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已经有了决定。
梦梦是一个多倔的人,从革见识过。
“若是放到以前,我还能说自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战斗力。可是现在,云顶门有润夏和炎尚。我没有他们那样的可以发掘的天赋,也没有他们那样存在着无限潜能的身体,现在的我已经成了一个致命的累赘。”
“师兄,云顶门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你难道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拖垮整个云顶门吗?”
“师兄,我不值得。”
“......”
若是放到以前,从革听到梦梦说这种话,一定会动手揍她一顿。
但是,就算揍了她,她还是死性不改,她就是倔。
“孟峰主若是能说服掌门,我自然没有插手的余地。”
从革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他语气不大好,也不愿再留在这儿,说完这句话后,起身离开。
“又是这个说辞······”
梦梦撑着脸,看着从革离开,低声喃喃着
“他们都串通好了吗······”
说服浮生,没那么容易。
梦梦本打算曲线救国,没想到处处碰壁。
但是,梦梦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缃山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你怎么经常往我这里跑?”
梦梦撑着脸,对着对面的稼穑揶揄。浮生坐在一旁没有开口。
“孟峰主以为在下很闲,所以经常到这儿来?”
稼穑把完脉,脸上挂起一个很假的笑容,开口道
“孟峰主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梦梦倒是没被稼穑噎着,她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当然有数,所以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
“梦梦。”
浮生打算了梦梦的话。
“孟峰主若是能说服掌门,在下自然不管了。”
稼穑轻嗤一声,若不是浮生在,稼穑都想撂挑子走人了。
梦梦是稼穑最不想医治的病人,因为她根本就是赶着送死--
“······”
梦梦看了眼浮生,又看了眼稼穑,没再开口。
她一句话就把两个人都得罪了。
稼穑连脸上的假笑都懒得装了,浮生也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安静得诡异。
梦梦现在只是面上看着有所好转,但是她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浮生知道这一点,稼穑也知道这一点。
“稼穑”
浮生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