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藏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告诉她,在月影下,她的笑容看着透明而苍白。
月色清冷寂寥,而月下的她,似是要与这无边月色融为一体,消散其间。
白藏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是白家长子,他也有不得不担负的责任。
似乎一切都变了,在不知不觉间,变得面目全非。
其实,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
白藏对两个妹妹一直有愧,白霜隔得远,不常见,而离得近的白露,就算是见到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次,白藏对月独饮,微醺。
肩上一重,有人给他搭上了一件披风。
“夫君现在无事,不如听妾身讲讲儿时的一件事儿。”
贤淑女子在白藏身边坐下。
“嗯。”
白藏应了一声。
“妾身在儿时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堂姐,那堂姐虽虚长臣妾十岁,但却与臣妾很投缘”
“堂姐与邻家的小郎君一起长大,两家有意结亲,到了年纪后,也成了亲”
“小郎君待堂姐很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但是有一次,小郎君外出做生意时遇上了歹人,一连两三个月,家里人都找不到踪影。就在快要放弃时,那小郎君竟然自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女子”
“原来,是那女子救下了失忆的小郎君,通过小郎君身上的玉佩才一点一点找到这儿”
“失忆的小郎君一点一点恢复记忆,他开始记起了身边的绝大多数人,但是,他没有记起堂姐,不,应该说,他把救下他的那女子当成了堂姐”
“小郎君待那女子很好,就像当初待堂姐那般好”
“小郎君有着曾经与堂姐一起长大的记忆,但是,小郎君记忆中的那个人从堂姐换成了那名女子”
“夫君觉得,堂姐会怎么做?”
“······堂姐应该会想方设法地让小郎君恢复完整的记忆?”
若是排兵布阵,那白藏绝对说得自信,可是这种事情,白藏只能用猜的。
“当时,妾身也是这样想的,但实际上,堂姐与小郎君和离了”
“······”
白藏还真没猜到会是这样。
“堂姐不是与那小郎君一同长大吗,她既然决定嫁给小郎君,想来也是对小郎君有情的。她可以等,或者想办法让小郎君恢复记忆,为什么要选择和离?”
对于一些细腻的感情,白藏不能完全理解,他并不擅长这一方面。
“是啊,堂姐与小郎君一起长大,但是,她嫁给小郎君却不一定是有情,也许是因为在当时,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最适合的选择”
“妾身曾经也不明白,于是跑去问堂姐,堂姐告诉妾身,她与小郎君结为夫妻是因为他们一起长大,是因为他们熟识,是因为相处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们之间或许有喜欢,但也只是喜欢,或许有爱,但一定没有情,因为,他们看对方的眼神是平静的”
“若是别的男子陪着堂姐长大,或者别的女子陪着小郎君长大,那么,他们或许就会与别人结为夫妻了”
“他们对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但并不是唯一的”
“他们选择的,只是陪伴了他们这么长时间的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没有唯一性,谁都可以。”
“······你是说,白露与长安也是这样?”
白藏似乎听懂了对方讲这件事的含义。
“臣妾不知道,臣妾只是觉得,爱与不爱并没有那么重要”
“很多人,并不是因为爱才结为夫妻,大多数人,都是选择了一个当时合适的人。”
娴静女子看着白藏,她的眸光中带着月光般的柔和,她的眸光,全部都给予了眼前的这个人。
“······合适的人”
白藏喃喃了一遍,他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有参透。
白藏还是没有参透这所谓的“合适的人”,姣姣没有多少时间了。
白藏又去了一趟平城,白霜更虚弱了,她被重九抱着,屋子里的药味很重,苦涩得发闷。
白霜还是清醒的,她问了爹爹娘亲的身体,也问了大哥大嫂的近况,还问了姐姐和姐夫。
白藏一一回答了。
真好,白霜笑着说。
然后,白霜看着白藏,她说,大哥以后不用再来看她了。
白藏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沉默了良久,他喉咙有些干涩,然后,他听到自己说,好。
白藏和白霜能聊的话题似乎很少虽然白霜在找话题。
白藏每一次都不会留太久,这一次也不例外,大老远赶来,白藏并没有逗留太长时间。
白霜没办法亲自去送白藏,她让重九去送人,重九答应了。
白霜知道自己是个短命鬼。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嫁给重九,一方面是想为家族做点贡献,以补偿这么多年来对她金贵的供养。毕竟,她烧钱得很,嫁给重九,既能帮家里省钱,又能帮九旻得到暮月,挺好的。
而另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想死在她的家里,她没办法在死前面对她的家人。
所以,白霜想着,既然如此,不如来祸害重九,反正重九也不是什么好人。
而且,她十八岁就会狗带,就嫁给他三年而已,她不亏。
重九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他是一个很恶劣的人,他没有像他的父王那样将爱人藏起来,干干净净地供养着。
相反,他总是喜欢把一些阴暗的,卑劣的事情当做故事讲给白霜听,然后饶有趣味地观察她的反应。
白霜早就知道这个家伙鬼畜的性格了,所以每次听完他讲的那些真真假假,三观稀碎的,她并不有趣的故事后,她总会木着一双死鱼眼,和这个家伙大眼瞪小眼。
白霜觉得很无聊,而重九却兴致勃勃。
“重九,不准祸乱九旻。”
这是重九在送走白藏回到房间后,白霜对重九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白霜对重九说过很多次,在白霜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之后,她就经常提及。
“好啊,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
重九走在床边,用锦衾裹住她,熟练地回复。
“......”
白霜没有接话,她是个短贵鬼,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以往,白霜与重九直接的对话到这里就会戛然而止。
但是这一次,白霜还是狠下了心。
“重九”
白霜挣开厚厚的被子,她跪在柔软的床榻上,抬手,捧住重九的脸,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和我一起死。”
上一世的白娇与许许多多的病人做朋友,生病了的孩子和健康的孩子是不一样的。
“重九,我们一起死”
这一世的白霜知道,重九病了,他是一个无药可医的病人。
“这样,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
白娇知道,病人都害怕孤独。
白霜知道,重九对她病态的依恋。
“永远,在一起······”
重九撞进了那双明净的眸子里,他跟着她喃喃了一句,这样词汇让他有些着迷。
“嗯,永远在一起。”
病人与健康的人是不一样的,上一世的白娇见过很多很多病人,所以,这一世的白霜知道怎样与病人打交道。
重九其实对白霜挺好的,白霜也一度把重九当作互依存的病友。
重九只有白霜,但是白霜还有家人。对于白霜来说,家人,是她割舍不下的依恋。
白霜,恋家。
“我死后,你就来找我,我等你,等着和你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白霜其实是在哄骗重九,她知道重九的病态,也知道怎么利用这样的病态。
白霜最在意的人是她的家人,最在的地方是她的家。
其实,白霜是一个很自私又很卑鄙的人。
“好。”
重九笑了起来,那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带着温度,带着温柔。
他仰头,轻轻地咬了咬她的唇瓣,又眷恋地吻了吻。
重九的情绪总是隐藏得很深,那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可是,白霜总能轻易地打破了他的本能。
重九的愉悦很明显,这让白霜松了一口气,她知道,重九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是的,重九答应了白霜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白霜还是没有活过她的十八岁,她死在了她十八岁那年的秋天。
白霜死后,重九打理好暮月,确保不会引起动乱后,他抱着白霜去了初城的那座山,那座白霜最喜欢的山。
那儿的枫叶林是白霜经常来的地方,尤其喜欢在秋天来,在枫叶红得最艳的时候,夕阳红霞,秋景瑰艳,天空飞过两三行秋雁,这会儿的枫叶,像是偷喝了酒,透着醉人的红。
重九抱着没了生息的白霜,缓步走到悬崖边,下面,是一片云雾,山远,天高,烟云水汽的那份寒冷,刺骨难耐。
鼻尖被冻得有些发热,空气带着凉意,与微暖的皮肤表面碰撞着,带来点点的刺激感。
“姣姣,等我。”
重九低头,温柔地吻了吻怀里抱着的人。
重九身体前倾,脚尖用力,跃起,接着,一阵失重,凉风在耳边呼啸,发丝与衣角翻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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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个支线有点乱,希望大家能看懂······
另外,这个支线以后会修改的(因为有点乱),只不过啥时候该,就说不准了,最近都没有太多空闲时间码字。
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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