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并不参言,她不喜欢谈论朝政。不过,菁儿好像也不喜欢,但却热衷于知道朝廷的具体情况。此刻,看过去,她正低头沉思。
州牧?牵制外戚?她还记得,在春风苑,曹昂提过,皇帝的身体不好。丁廉会升任并州刺史吗?吕菁手肘撑在桌案上,右手食指尖,不停地轻点额头……
应该不会……莫不是……皇帝快死了?丁原也要进京了?
她隐约记得,皇帝死后,围绕皇位有过一番斗争,先是何进拥立的皇长子,刘辨继位,后来何进谋划诛杀宦官不成,反丢了性命。最后董卓率军进京,并行废立天子之事,才有后来的汉献帝刘协。
“菁儿……”蔡邕问道,“你想到什么?”
总不好说,我猜皇帝是不是要死了。吕菁揉了揉额头,想了一会儿,“这州牧,如果军政权力太大,怕不是好事。”
蔡邕深以为然,听她继续道:“为了镇压黄巾之乱,各地刺史已经大权在握,地方豪强崛起,各自蓄兵练兵。怕是……”顾忌老爷子的忠义之心,也不好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吕菁闭嘴不再继续。
“菁儿,如我父亲这般,一心为国,对朝廷忠心耿耿……”听到吕菁言语,丁廉忍不住开口为自家父亲辩解。
“刺史大人忠君体国之心,我自是知道的,可难保旁人?”吕菁顺着他的话说。
“这新任的州牧,刘焉、黄琬、刘虞三人,莫不有清廉贤能之盛名,我也都见过,名副其实。”蔡邕想了一下,对这三人都持认可的态度。见吕菁低头不再言语,蔡邕笑道:“菁儿,我知你关心朝政,想法也多。在这里,只得几人,你想说就说吧。”
见蔡琰也看着自己,吕菁瘪嘴,摇摇头,“既然开始设州牧,那肯定会越来越多。皇帝陛下,又喜欢卖官鬻爵,难保……”
她虽然不是什么政论强人,但地方权力过重,威胁中央,导致分裂割据,战乱不断,又不是什么稀奇的理论。再者,她比几人都更加清楚,即将到来的乱世。
屋内一阵沉默。卖官鬻爵并非当今天子所创,雄才伟略的汉武帝,就曾公开出售爵位,也允许犯官以钱赎罪。著名的史官司马迁,就是无钱赎罪,才遭受腐刑。但如当今天子这般,只为一己私欲,上到三公九卿、关内侯,下到县官,皆可卖,实在罕见。
此时的汉家天下,仍是天命所归。莫说蔡邕,丁廉、曹昂都是有着“修身、齐家、治国天下”理想的大好青年,心中难免失落。
曹昂想起自己的祖父,去年还是大司农的曹嵩,便是给西园捐了一亿钱,得了太尉之职,位列三公。只是今年四月,又被罢免返乡,心中更是感慨。
抬起头,见吕菁并不在意,笑道:“便是像菁儿这般洒脱才好。”气氛一缓,众人轻笑,又听他对吕菁道:“吕菁,我欲明早返回洛阳,刚才已经向先生请辞。”他本来年长几岁,之前唤她“菁儿”,被她私下一番警告,只能喊名字。
目光又齐聚吕菁身上。都看我做什么?
吕菁心中困惑,想了想,说道:“既然兄长要走,我便赠诗一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对这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印象还不错。就是文人,矫情,喜欢以文章会友,麻烦!
“这七言诗,倒是少见。不过,似乎只得残句,菁儿可有全篇?”蔡邕一脸期待的看向吕菁。
“没有。”她不记得出自哪首唐诗,只记得下来这出名的一句。
“哈哈!有这一句,足以让曹昂振作精神,忘却离别之愁绪。”
“今天中午,就在我府上小酌一番,算是为他践行。”蔡邕笑着开口。虽然没有收曹昂做弟子,但他对这个青年印象很不错。
人的影响是相互的,吕菁身边的人,不少都受到她的饮食时间的影响。原本中午的加餐,逐渐成为定制。
一番简单的酒宴过后,蔡邕先行退席,丁廉将微醺的吕菁叫到一边,轻声说道:“父亲说,大将军有意调我父亲进京。”
吕菁蹙眉,有这么快吗?
“什么时候?”
“没说。大将军也是尊重我父亲的意思,先问一下再说。”丁原毕竟是一方大吏,又是心腹。
“嗯。”不过,平日若非自己询问,他可从不告诉自己这些军政上的事情。是要借自己的口,告诉父亲么?一侧头,就见曹昂凑到蔡琰跟前,正在细语。
不知说了什么,蔡琰脸颊竟添了一抹红晕,笑着点了点头,曹昂便走过来。
“吕菁……”丁廉对她的分神表示不满。
“什么?”吕菁这才回头。
“算了,不跟你说了。”丁廉无语,懒得再说。曹昂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便与他一道离开。
“神神叨叨!”吕菁也不好奇。蔡琰走近,“菁儿,这会儿天热,回屋先歇会儿吧。”她知道吕菁起得早,睡得晚,午间有小憩的习惯。
“嗯。”说到这里,吕菁就打了个哈欠,与她回厢房去。这也不是第一次在这里歇息了,驾轻就熟。
“姐姐,不睡一会儿吗?”躺倒床上,酒意上头,扯着蔡琰的衣袖,不想她离开。
“不了,我去屋外看会书。待会儿叫你起来。”吕菁极为自制,向来只睡半个时辰。
无奈地看着她拿起书简离开,吕菁只得闭眼休息。
过了一会儿,蔡琰再度进屋拿书,见她已经睡着。不自觉的走到床边,蹲下身子,见着她熟睡的脸庞。微风拂过,一缕发丝垂落到鼻尖上,吕菁在梦中,感到不舒服,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