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政如何,宋大人贵为一省巡抚,心知肚明。到底是大明祖制重要,还是天下百姓重要?是豪强官吏的利益重要,还是天下百姓的生死重要?太祖爱其子孙,百姓亦爱其家,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不是朱氏一族的天下。王大人要革新,难道是为了他自己吗?”
顾炎武开始了他的长谈阔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一贯的轻君权,重民生,非但没有减弱,而得到了加强。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可惜当今天子不是成王,王泰却想要成为王莽。说的天花乱坠,还不是想篡权夺位!”
宋一鹤冷冷一笑,开始了反驳。
“王大人是大明臣子,当朝驸马,就该主辱臣死,为天子分忧,此举已于谋逆无异。王大人还是早些悔悟,向朝廷和天子请罪吧!”
顾炎武看着宋一鹤,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此君是油盐不进,只能以硬凿了。
“宋大人,你听好了,在下今日前来,只是让你听从王大人的号令,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若是你强硬到底,便是大军攻伐,隔断运河,竖义旗,正式与朝廷割裂。到时候你就是大明王朝的掘墓人。你好自为之吧。”
顾炎武站了起来,不再劝慰,就要离去。
“君要臣死,尽忠报国,留待青史和后人评说。”
宋一鹤毫不退让,似乎决心已定。
“宋大人,明日的报纸上,会登出此事,宋大人不肯听从王大人行新法之建议,一意孤行,对王大人隔断漕运、发兵湖广之意漠然视之。宋大人,你说,天下人和满朝文武,还有当今天子,会欣赏你的一片至诚吗?”
顾炎武冷冷一句,宋一鹤指着他的身子,哆哆嗦嗦。
“顾……炎武,你这……是阳……谋,要宋某……身败名裂!”
要是这样,他就是万夫所指,置大明于死地的罪魁祸首,还不被口诛笔伐,身死名灭!
“不是阳谋,而是为了天下百姓!”
顾炎武转过头来,目光炯炯。
“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宋大人不妨一试,你还是大明王朝的湖广巡抚。”
“除弊端,革新政,行新法,你所言何意?”
宋一鹤额头细汗密密麻麻,一下子慌了手脚。
他倒不担心个人的生死攸关,他只是怕万一因为自己,而使兵祸连连,朝廷蒙难,自己成了大明王朝的千古罪人。
那样一来,湖广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更有甚者,王泰一旦隔绝漕运,京师就是一盘死棋,依靠糜烂的北直隶和山西陕西,是无法供应京师的。
万一建奴入塞,或王泰北上,攻陷京师,那大明可真就完了。
胡思乱想之下,宋一鹤的心里,又像压上了巨石一样,沉甸甸,让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在下依照王大人的意思,王大人不会起兵造反?”
思量片刻,宋一鹤苦笑一声,反而镇定了下来。
“不会!”
顾炎武坐了下来,面色凝重,镇定自若。
“若是在下履行新法,王大人不会隔断漕运?”
“不会!”
“若是在下听从号令,王大人不会加害当今天子?”
“不会!”
“京师有难,王大人一定会起兵勤王?”
“不会!”
“王大人在湖广,欲如何兴新法?”
宋一鹤的话,让顾炎武微微一笑。
“宋大人,多谢体谅。”
“顾炎武,以王大人堂堂五省总理之尊,权倾天下,为何不像四川一样,直接把在下和襄王和楚王礼送出境,岂不少了很多麻烦?”
宋一鹤的话语,让顾炎武尴尬一笑,毫不掩饰。
“四川之事,非王大人本意。不过,王大人想要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吏治腐败和宗室之害,也是非解决不可。宋大人,你是个好官,清正廉明,王大人欣赏你,望你继续为湖广百姓造福祉,不要忘了初心。”
宋一鹤心中一阵骄傲,继而不甘心地问道:
“王大人要何以施行新法,何以对待藩王宗室?”
“反贪司直属于五省总理衙门,会明察暗访,将湖广罪大恶极之官员、豪强一一列举,交提刑司正法,此为惩治吏治腐败。豪强乡宦侵占田亩,藏税匿税,退回田亩,依法补缴亏欠,此为解决土地兼并和惩治作奸犯科的豪强。”
顾炎武一一道来,如数家珍,也让宋一鹤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王泰的诸般措施,解决时弊,并没有什么不妥。
“那藩王宗室如何处置?”
宋一鹤惴惴不安,回到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上。
“同样是退回侵占田亩,取消一切特权,及宗室俸禄,不再由地方官府供养。一句话,自谋生路,自食其力。”
顾炎武的话,让宋一鹤目瞪口呆,半晌才点了点头。
“顾兄,此举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
“即便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也由王大人和在下一等一力承当。宋大人应该明白,为了大明,为了天下百姓,你我不得已而为之。”
顾炎武的话,让宋一鹤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大明天灾人祸,积重难返,任由泛滥,迟早是死路一条。
只要王泰不反,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尝试一下,看看是不是对朝局有益。
“新法详情如何,还请顾兄教我!”
宋一鹤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郑重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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