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站了起来,眼神闪烁,他身躯虽然高大,但身材还是太过单薄。
“烺儿,你听这朗朗的《少年中国说》,已经传到了南直隶,难道还不可怕吗?”
崇祯眼神幽幽,似乎在自言自语。
“王泰执掌河南,徐州水师、清河船厂却是其势力范围。由此可见,这两淮已经被其侵蚀。也不知道,这南直隶,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
“父亲,到了江南励精图治,还能再回来吗?”
父亲的苦楚看在眼中,朱慈烺小心翼翼问道,心神不定。
听说王泰已经破了山海关,兵进山西,河南卫军骁勇善战,只怕大明朝廷不是对手。
南京能不能落脚尚未可知,父亲已经想起了将来之事,是不是太乐观了些?
“北地糜烂,王泰必然要浪费大量人力物力,恢复民生,安抚百姓。外有建奴,内有流寇,到时候龙争虎斗,两败俱伤。江南富裕,咱们趁机厉兵秣马,坐收渔利。”
潇潇冬雨中,崇祯的一腔热血,开始慢慢沸腾了起来,胸中也有了几分斗志。
“父亲,我只是担心,到时候兵祸连连,受苦受难的又是千千万万的百姓。南京距离京师千山万水,恢复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忠言逆耳,朱慈烺又变的乖巧。
“那也是无奈之事。等到了江南,再派使者和王泰好好谈谈。至于他会不会回归朝廷,就看天意了。”
崇祯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父亲,江南士大夫死的死,退的退,父亲要让江南平定,恐怕还要借助江南的士子。”
朱慈烺的话,让崇祯微微点了点头。看起来,儿子确实是长大了。
不过,朱慈烺的下一句话,让崇祯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江南名士黄道周、钱谦益和刘总周,这几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都是江南的大家,只要有他们在朝中,江南的读书人就会安静下来,江南的局势也会安定下来。”
“江南的事,等到了江南再说吧。”
崇祯没有再暴怒,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从此刻起,你要和军中的将士多走动,到时候编练新军,他们都用得着。等到了江南,你要礼贤下士,亲民爱民。现在紧要的是和王泰抢夺民心,你明白吗?”
黄道周、钱谦益和刘总周,这些人读书写字、著书立说还行,谈到治国平天下,这不是开玩笑吗?
“孩儿一定努力,做出一番事业!”
“这才是我朱家的子孙!”
父子二人的谈话,终于融洽了些。
生在帝王家,没有选择,除非确实不贪恋权力。
崇祯父子二人在运河岸边侃侃而谈,一艘大船之上,辅臣陈演和魏藻徳二人,也在偷偷打量。
“陈兄,你说王泰被封了北王,真的要和朝廷划江而治吗?”
魏藻徳的疑问看在眼中,陈演轻声一笑。
“是不是划江而治,那就要看王泰了。”
魏藻徳心中一惊,随即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以王泰之兵强马壮,要不要称帝,是不是改朝换代,还不是看王泰想不想。
“陈兄,北地糜烂,民生凋敝,外有建奴,内有李闯。王泰想要恢复故土,让北地安定下来,恐怕也不太容易。”
魏藻徳眼神示意了一下,若有所指。
“陛下刻薄寡恩,猜忌多疑。太子太过柔弱,难堪重任,这大明朝廷的将来,不容乐观啊!”
听起来忧国忧民,不过面色轻佻,语气浮滑,仿佛事不关己。
“王泰之能,古今罕有,即便是前朝张居正,亦是远远不及。如今他开衙建府,蛟龙入海,还不搅起轩然大波?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和其相比,天壤之别,天上地下。”
陈演的低声细语,让魏藻徳面色巨变,脱口而出。
“陈兄所言甚是。看来这大明王朝,支撑不了多久了!”
“以我看来,大明朝廷苟延残喘,能支撑的日子,不会超过十年,或许就是三五年。”
陈演看了看左右,继续低声道:
“朝廷南迁,北地人心尽失,再想回去,绝无可能。江南富裕,朝廷还能支撑几年。等王泰平定了北地,即便是王泰不想南下,他那些骄兵悍将,恐怕也不会答应。”
魏藻徳重重点了点头。
王泰兵强马壮,他那些部下,早已对大明王朝大为不满,虎视眈眈。从刘朝晖驱逐四川官员,到南京城大乱,再到湖广藩王纷纷逃离,这一切若不是王泰指使,谁也不会相信。
“如此看来,王泰早晚要君临天下了。”
陈演脸色凝重,平日里谄媚的油滑荡然无存。
“管他成王败寇,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在崇祯手下,还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魏藻徳一阵头疼,摇摇头低声说道。
“说的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陈演轻声一笑,轻声细语。
“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和王泰势成水火,多捞些身外之物,急流勇退,见机行事,岂不快哉?”
二人相对一眼,都是一笑。
什么天下大事,忧国忧民,和个人的荣华富贵比起来,不值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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