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在二月的一天,商轩的生辰。
阿阮已经尽量避开商轩,却抵挡不了商轩的主动邀约,甚至还是长孙谨来劝的。
长孙谨拿着请柬小心翼翼问:“哥,商轩过生辰,你去吗?”
阿阮捏着红色的请柬,墨字沾了金粉,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细看自成一派,兼纳乾坤,他悄悄看了眼长孙谨的请柬,同样是红底黑字,却没有金粉,字迹也不像他手上的这一份潇洒漂亮,阿阮暗叹,人家心思澄明敞亮,把他当做可以依赖的哥哥,自己心思龌龊卑劣,把人家当成什么,都成了话本子里骇人听闻的孽缘了…
阿阮合上请柬,推拒道:“我…可能有事要忙,要上朝…”
“可是哥,商轩邀的是酉时,再有重要的事,你也要吃晚饭啊…”
“我真有要事,你帮我带份贺礼就行…”
长孙谨看着阿阮眼底的犹豫不决,试探说道:“他在西盛只认识我和哥,若是哥不去,他该会很伤心的…”
猝不及防,长孙谨每年守岁时翘首以待的紧张神色浮现在阿阮眼前,小谨都这样渴望,那与他分离多年的小九,定是望眼欲穿…
可是…
手上的请柬被握得升了温,在长孙谨的等待中,阿阮终是点了头,“那我…去吧…”
长孙谨淡淡地笑,笑容薄薄一层,“嗯,我和哥哥一起。”
玉轮天外,夜色凉如水,阿阮和长孙谨踩着月光进了门。
火炉撤下不少,只剩下一架炉灶放在客座附近,阿阮看了看,还是坐在了靠近火炉的一侧。
商轩松了口气,率先开口,“哥哥,长孙谨。”
阿阮咽了咽唾沫,略微紧张道:“小九,生辰快乐,这是…额…我的荷包、这个是送你的…”慌张下,阿阮不小心把自己腰带上的荷包扯下来了,又手忙脚乱的绑上,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雨过天青色的荷包,本想放在商轩手心,却在即将接触那柔软掌心时转了个弯,放在了桌子上。
商轩手随眼动,没让那青色荷包多在桌子上呆,很快收回手心,软滑的古香缎在指尖掠过,还带着阿阮身上暖暖的温度,他两颊放松,缓和声音说道:“谢谢,哥哥。”
阿阮咳嗽两声,后退避开商轩晶亮的目光,正巧此时长孙谨上前,送上一幅四尺的水墨画来。
“商轩,这是我请了宫中最好的书画师傅画下的西京月夜图,以后你回了东寅,就见不到了。”
画中元月初上,张灯结彩,街头小贩吆喝,人群熙攘,姿态各异,画师寥寥几笔勾勒出人物的不同神态,可见功底深厚。
商轩心中敷衍,面上却是认真,看了几眼,说道:“多谢。”
长孙谨仍不离开,指着画中人物道:“哎,你看这个小孩,手上还拿着糖葫芦…这位公子看着可开心…”
商轩不多言,余光关注着阿阮的一举一动,只见他低着头,拉拉袖子摆弄腰饰,浑身的不自在。
长孙谨说到后面,也是没话找话,“…你看这树,又粗又壮的,西京都找不出第二个…”
“嗯。”
实在没话可说,长孙谨只得后退,正好竹之廷进来问是否可以上菜,商轩便收起了画卷,点头同意。
下人安安静静进来,轻手轻脚放下盘子,规规矩矩走出去。
甜的酸的咸的辣的,各种菜色都有,甚至还上了几壶酒。
商轩话少,以茶代酒敬了几杯,长孙谨年纪小,阿阮不让他喝,他自己却毫不含糊喝下几大杯。
长孙谨不能在宫外久留,看着时间差不多就要拉着阿阮走,谁知道刚才还清醒的阿阮一瞬间就喝得脸颊生红,头昏脑涨。
长孙谨拽着阿阮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哥,快醒醒!”
阿阮双眼迷蒙,傻兮兮拿着酒杯晃荡,嘟嘟囔囔趴在桌上不肯起身。
“哥!”长孙谨急了,甚至想掐阿阮的人中让他清醒,谁知商轩的手比他快,在他还没碰到阿阮面容时率先握住了他的小臂,铁钳一样不让他触碰,“哥哥,住在,这里。”
长孙谨挣开商轩,又叫了几声,“哥!醒醒,哥!”阿阮还在醉着,而长孙谨不能把他带回宫,甚至因为自己回宫的时间到了,不能把阿阮送回安王府。
“五哥!”
“殿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长孙谨还是走了,一步三回头,眼睁睁看着商轩把他拽都拽不动的阿阮扶了起来,带去了他看不见的地方,他招来小厮耳语一番,上了马车朝宫门疾驰。
商轩搀扶着阿阮,走得甚是稳当,小心把阿阮放在床上,商轩静静看了半晌,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阿阮在唤人,“上…贤…尚…宣…”
商轩再也挪不动脚步,耳朵凑上去,努力听清阿阮说的每一个字。
“你在哪…怎么…想你…”
商轩握紧了拳头,眼底是嫉恨交加,他紧了紧牙关,凑近问,声音冷得不像话,“你想谁?”
阿阮晃着头,侧脸压在木枕上,不知听没听到商轩的话,自顾说着:“上贤…”
商轩明白,阿阮是酒后吐真言,平日埋在心底的话在此刻全部吐露,心里的那个人再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阿阮的外衫裹成一团,被子被他乱踢团在身上,嘴里还有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