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张家古楼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是梦一样。
陨玉与青铜树的力量极为诡秘,借用了那把短刀带来的物质化能力,一共有两个‘我’在山上同时展开行动。
借由空间的唯一性确认哪一个是‘本我’后,由另一个‘我’去引开古楼边聚集的密洛陀,这也是张家古楼没有再次大量启动强碱的原因之一,若不然里面的所有人都要被化成干尸了。
实际上除了物质化这一点外,整个行动过程对我来说并不困难,只是被强碱腐蚀着实难受,到最后的时候肺部已经无法支撑供氧,潜入水中也阻碍了我用其他方式交换氧气,导致缺氧昏厥。
而另一个‘我’的所有经历都在死亡后回馈到我的脑中,又一次的经历失血的眩晕,又一次体会到被争相分食的痛苦……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药蛊人从来都不会没有好下场。
暂且不提基因冲突下的超高折损率,身为献给万奴王与百足龙的祭品,奥敦在成年过后根本活不了几年,就会成为巩固万奴王长生的垫脚石。长白山中,云顶天宫的冻土寒冰间不知湮灭了多少长生的牺牲品。
千载来的怨恨冤魂层层垒加,如我这般的存在,根本就是用无数同族血肉堆积而来,唯一最成功的失败品。
万奴王与百足龙——即千年蚰蜒——是寄生与被寄生关系,控制万奴王的便是他体内的蚰蜒。
万奴王寿命并不长,在上一代万奴王死去后,他体内的蚰蜒便会爬出来,把尸体吃掉,承载着万奴王的记忆进入新任万奴王的体内,如此反复传承,直至蚰蜒死去。
这便是伏羲氏古老的死亡和交替仪式。
万奴王渴望摆脱畸形的躯体,永远脱离死亡的阴影,获得真正的长生。
奥敦族是祭品,是长生的基石,也是镇墓兽。如果不将死去的奥敦立刻肢解焚烧,他们就会发生尸变,成为云顶天宫的一道防盗装置。
而我们没有在云顶天宫遭遇镇墓兽袭击,则是因为已经有人在此之前进行过清理罢了。
那些整齐排列的石棺,事到如今到底还有谁会对那些可悲的奥敦族如此悲悯,恐怕也只有一人了。
我最后的亲缘,与我流淌着相同血脉的,我的前身,至今也未曾知晓全名的奥先生。
……很痛苦。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想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可是事情已经这样发生了。这一次我们几乎未曾谋面,而他已经为我做完了一切,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
以后再也没有奥敦,而是随便什么,我可以成为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
‘将一切做个了结。’
未知的记忆碎片中,我听到有一个人在对我说。
‘做你/我们想做的事。’
对于人类来说,内脏糜烂是无法挽回的创伤,而对于我来说却宛如回到了极其遥远的……已然模糊的过去。
我曾从他的血肉中脱胎换骨。
只要获得养分就能治愈,只要掠夺生命就会成长,蟑螂般令人作呕的顽强生命力。
我不该存在的。
我不该活着的。
我几乎要痛哭,我无法喘息,化成肉糜的内脏碎块和融化的肌肉混合着血液在皮肤下翻涌,可我死不掉。
只是死不掉而已。
没有人能杀死本就已经‘死亡’的我。
这也便是我敢于为张起灵付出一切的原因之一,我是不会死的。
这算是有持无恐吗?我难以断言,但应该就是如此。
我爱他,胜过我的生命,因为没有人能够杀死我。
……
但……
如此痛苦。
并非躯壳的痛苦,而是源于内心与灵魂的,灼烧般的煎熬。
我想要成为人类。
想要想人类那般……去爱他。
……没事的,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已经有了充足的时间去……
一切都要结束了。
——
杭州今日的天色很沉,乌云压抑地笼罩上层,秋风微凉。
张起灵带着我来到了杭州,与吴邪道别。
他一开始看见我们的时候几近诧异,反应过来后就极为欣喜,眼里闪着水意。
“你们的事,完成了?”
张起灵颔首:“嗯。”
“所有的一切都完成了?”
“结束了。”
我站在张起灵身边,安静的看过吴邪的脸,他打理的很利索,一些浮躁被这些年的经历抚平后,显出几分寻常人难有的阅历,但眼神仍是干净又温润的。
他过的很好。
吴邪在楼外楼找了一件靠窗的桌子,打算和我们聊一聊。
据他所说,现在胖子已经定居巴乃。当时云彩被人袭击受了重伤,胖子就在那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现在两人打的火热,马上就要结婚了。解雨臣和潘子比他们更先被裘德考的人在后山夹缝里找到,解雨臣没有大碍,不过潘子一身新伤旧伤摞着,虽然人救活了,但已经一年没醒,还在解雨臣名下的一家私人医院里托专人照顾着。
他说得比较简短,又讲了几个胖子追云彩时搞出的糗事,我觉得很有意思,张起灵也显露出几分浅薄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