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湖畔之事,王曦的确是有心为情敌添堵。但说世事难料,他未知谢从安给郑和宜造出的心病,却误打误撞让这人好好将韩玉琢磨了一番。
因见韩玉与自己神似,郑和宜难免怀疑。聊了几句后得知他与从安亦是在温泉行宫后相识,不知该认定两人皆是趁了与谢从安心中人相似的便宜,还是这人本就是谢从安心中之人。且他本就对流言中韩玉师承韩子束十足的好奇,当真见了他的娴熟技法,有听他谈论曲谱时独有妙见,反倒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撇下,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
而这一番热闹对韩玉来说就简单得多,郑家公子是知音难觅,一遇之下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在长秋殿内待到了深夜。
又一曲抚罢,韩玉忽觉没了声响。抬头见郑和宜手臂挂着披风,将已睡着的谢从安唤醒。
迷糊中的谢从安将身边人抱了满怀,蹭在郑公子胸口撒娇的动作甚是娴熟,让跟进来伺候的茗烟和谢又晴也看傻了眼。
韩玉淡定起身,“夜已深了,韩玉先请告辞,多谢公子今日款待,咱们改日再叙。”
郑和宜瞧着怀里人当真又睡了过去,只得一手虚扶,示意茗烟带韩玉离去。
才打发干净,谢从安忽的坐起身与他对视一眼,接着站起退后几步,回身轻轻一跃,就从窗口消失在苍茫夜色之中。
郑和宜不及细想跟了出去,顺着小道的微弱灯火一路寻去,见谢从安正附身查看路边倒着的两人,不远处还有三人斗作一团黑影。走近见地上一人正是韩玉,他歪倒在地,一旁瑟瑟发抖的竟是茗烟。还未及再去细瞧,阴风忽至,他二人急忙侧身一闪。
一道阴冷的寒光瞬间划过,谢从安将他一掌推开,顺势被追来的人影逼至群战中。急切之下,郑和宜未来得及出手,一道灰影已抢过飞檐,接着又是几道破风之声。那灰影入阵,护住谢从安,郑和宜知道来人是谢府死士,便忙去查看韩玉的伤势如何。哪知身后瞬间又增敌手,且杀意凶猛、无意缠斗,见了同伴被谢家死士纠缠脱身不得,放出一声轻啸,招出黑衣人陆续杀入。
郑和宜心生疑惑,行宫内怎会有如此多的贼人混入而无人察觉。分神之际,被他身侧的黑衣人看准时机,用了损己的招式,送上左臂,舍命攻来。他被迫招架,落了下成。
谢从安虽得影卫援手,却一直担心着郑和宜此处,见着这番状况,恨不能替身而上,却因人数悬殊,被盯的死紧,实在腾不出手来。随着黑衣人凶狠凌厉的杀招步步紧逼,两人的境况越发狼狈。
因韩玉伤处并非致命,谢从安有些急着让茗烟将人带回殿中。分神回身之际,发觉又多了一众敌手,一句脏话脱口而出,心头凉了半截。茗烟早已被吓的失了人样,勉强想要护住韩玉逃走,身边却又瞬间闪出数三五黑影,将他二人困团围住。
这般情状,今日的长秋殿怕不是要被血洗。
谢从安与郑和宜遥遥对看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到了惊讶。再略扫一眼,这敌人竟是比那日攻上山的还要多出一倍来。
两人借势腾空,双双将地上的伤者护住,三名谢府死士护在外层,奋力相抵。可惜最初以为来人不敢在宫中放肆的希望已经破灭,虽未有新的黑衣人加入战局,但境况并未好转,场面愈发混乱起来。
谢从安一面运功抵抗,却不停分神去瞧郑和宜,眼见三名影卫又被黑衣人缠住,她奋力抵抗,不得折回相助,耐不住更加急躁起来。一急之下,脚步乱了章法,被对方瞧出破绽,虚晃一招,逼至韩玉面前。
郑和宜急迫去救,不妨被人直逼后心。千钧一发之际,谢从安抢而不及,抬手击在对方手肘,避开砍来的剑锋,飞身而过。
只听一声闷哼,郑和宜发觉身后有什么落下,他慌张的伸手一揽,怀中滚落一具温热身体,熟悉的香气中混着不祥的腥甜,未及反应,耳畔惊闻一声怒吼。
“从安!”
他低头去看,只见怀里的谢从安面色灰白,睫羽沉沉贴在面上,左肩处的血肉模糊与平时印象中的人实不相衬。他不知自己此时的手都是抖的,亦对周遭无知无觉,对着怀中人愣怔起来。
一众侍卫忽的涌入,拔剑助势,刀剑扫落,利刃封喉。一道紫影在浓黑夜色中甚为扎眼,瞬间处置了该死之人,一把将人从郑和宜怀中抢过。
王曦冷扫一眼尚未回魂的他,示意身后的亲卫追捕余党,抱人转身回了长秋殿。
待太医到了,才见去搬救兵的谢又晴气喘吁吁的小跑而来,口中还不停念着自家小姐。谢从安躺在榻上痛的脸色发白,早已什么都顾不得。郑和宜被握着她手的王曦挤去身后,眉目隐在灯影间,辨不分明。
待太医确诊了未伤及骨头,只是需要受些疼痛,将养些时日,谢从安的小心脏才算归位。
救人不过是瞬间本能,过后看见那么多血,谢从安自己也吓得够呛,满脑子都是如果失血过多,这个世界救不了可怎么办。此刻知道无碍,她便也恢复了几分精神,正巧听见谢又晴在叨念自己,笑道:“快别喊了晴儿,小姐被你吵得头痛。”
谢又晴忙从跪了一地的奴才中挤了过去。见了那伤口,吓得哆嗦不住,惊呼咒骂随之而来。谢从安无奈让王曦将她打昏带走,随手指了个小丫头道:“这几日你换你跟着,让我清静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