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疾步上前将人拉入殿中,发觉她手指冰凉,原本粉红的指甲已透着青紫。整个人抖若筛糠,两手紧紧抓着衣襟,将唇咬的发白,不知是冷是病。待吩咐了热水暖床回过身来的一刹那,他忽的反应过来,这个疯魔了一般的女子口中断断续续念了数遍的话是:“我不敢去见笙歌。”
郑和宜忽的动容,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永宁殿中,谢侯对低头饮茶的王曦正经说了句:“多谢世子援手。”
王曦僵住,抬头道:“侯爷客气。”他瞬间不自在起来,将手中茶盏放下道:“昨夜我安排了人,防着从安截人闹事。今早有回禀说,她竟只在门口站了一夜,”
谢侯偏转过头,殿门半开,园中葱郁的花草绚烂铺展开来,塞了满眼生机,媲美春色。“世子你说,这些花草长在哪处才算是好?”
王曦默了默,道:“长在野外总是无拘无束,长在这深宫内院虽说要被修剪,但总要有更好的照顾。”
“如此说,从安又算是哪种花草?”
王曦看了看谢侯爷,默了半晌道:“王曦不知。”
“不论从安是哪种花草,好或不好,都与这片林子里要长什么无关。王家的园林子,长什么,长在哪都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王曦低声唤了声侯爷。
谢毅看着想要寻出话来争辩的王曦,出言相劝:“从安自兴北回来后很是消沉了一段时候,如今总算好了些。”他顿了顿,“世子还请高抬贵手罢。”
王曦眉头一挑,起身上前。谢毅抬手将他话头止住。“世子,如今你还不明白皇上予你何种地位吗?再与从安牵扯下去,这株飞霄早晚是要从御花园中拔出的。”
飞霄来自北漠,花开时烂漫如雪,香气清甜淡雅却缠绵难散,是乐师韩子束的心头好,曾在长秋殿遍地而植,而它也因“印证”前贵妃与其两人的奸情而被一夜之间拔去烧了个干净。
宫人费心多年养护而成的珍稀花海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多少因它而做的诗词,便由赞其绝代风华,变做了对峥嵘往昔的嗟叹。“可叹无霄再飞花。”
王曦未再开口,重重握拳拜别谢侯。离去时瞥了眼园中枝叶昭昭,生机勃勃的花草,心觉生厌。
谢从安睡醒时已夕阳半斜。整个长秋殿静无人语,只偶尔从院外传来的几声莺啼。她揉了揉沉重的额头,挪步院中。
凉风拂过,难得的温柔。
闭上眼,觉察到金色阳光透过枝叶在眼皮上轻轻扫过,莫名又兀的盈了满眶泪水。
清风拂过,落叶有声。
“小姐。长秋殿之事,恐怕不止那个玉玦在内牵扯。”
她并未答话,静静仰着脸,任泪水一次次滚落。
郑和宜归来时,夜色已起。
谢从安正歪在院中的软榻上出神,呆呆望着身旁的灯盏,不知在想什么。
“可睡饱了?用了饭不曾?”他轻轻开口,也不知是怕惊了什么。
谢从安瞧着他自然的在自己身旁落座,记起几日前两人还会对亲密的动作有所抵触,无声的笑了笑。
“笑什么?”
“没什么。”她将头歪靠在他肩上,纤纤细指悬空点了点那盏琉璃灯。“白驹过隙,浮云苍狗。”
昏昏夜色中,透明的琉璃灯瓦圈出一片光晕,引得四周飞虫不停的撞击发出细微声响。它们无视那灯瓦上的同伴尸体,仍横冲直闯,舍生赴死,乐此不疲。
郑和宜忽的明白,这八字是这个小女子拿来逃避的借口。
白驹过隙,浮云苍狗。不过是一个人没了。浮世一生,弹指霎那。都会过去,便无所谓早晚了。
他想开口,却喉间发酸,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垂眸道:“能这般想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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