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里,茗烟每隔一会儿就要跑出院子瞧一瞧。
几个时辰后,廊下灯笼都已燃出些倦意。他亦觉得自己已跑了无数次,隔壁屋子仍就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灯。
遵循谢从安的吩咐,西厢的窗仍半开着换气,虽说地龙烤的热热的,屋里却总透着滚滚不尽,静的渗人的冷。
谢墨端走换下的水,从他身侧过时嘟嚷道:“今日烧的地龙不好,原就不多暖。你还总跑来跑去的,掀进多少凉气。到现在公子手都是冷的。”
茗烟小心回头,看了看屋内灯下。公子正对着书册不动声色,瞧不出个喜怒来。他搓了搓手钻了回去。
“公子,夜了,早些睡吧。”
郑和宜淡淡“嗯”了一声,又翻过一页。
茗烟愁眉苦脸的蹲坐在他脚边,发愁怎么才能让小姐和公子好起来。
公子在时雨亭饮酒那夜,小姐发了好大的脾气,还当着太子和众皇子的面扔了杯子。晴儿姐姐说,小姐气的跑了,公子也没追上一追,难怪小姐要更生气。倒是宁王世子当时追了出去,却不知怎得,这两位也不说话了。
要他说就是那些酒惹的。
连一向温吞的顔小公子都喝出了怪癖,拉着公子非要唱什么桃花歌。还是公子亲自将人送回去交给了衍圣公。
“近日憋闷,公子不若明天去顔小公子家转转呢?”
郑和宜仍是在灯下捧着书,未做回应。茗烟等了半晌等不到答案,又转去巴巴的瞧着门口。
虽说隔了几层厚重门帘看不见,却总盼着能听到些动静。他巴不得下一刻就能听见晴儿姐姐的声音。哪怕是骂他都好。
“好想小姐啊。”他呐呐叹了口气。
“打水来。”
茗烟忙的应了去唤小童,一掀帘,却见个纤细身影跌跌撞撞正进院来。
夜色虽沉,仍勉强认得出小姐今日出门时穿的霞色衣裳。茗烟心头一喜,只见对方朝着这里,喊了一声,叫的正是他名字。
“茗烟!”
“诶!”
他眼睛一亮,回头瞧了眼正往床边走的公子,一溜烟跑了出去,撒欢儿的道:“小姐回来啦。”
谢从安被海宴阁的酒勾出了馋虫,一时贪杯,未料到那酒后劲沉重,出门又着凉风,脚步控制不住的踉跄起来。
听见茗烟声音,她似记起什么,揉一揉眼,小声嚷道:“坏蛋晴儿跑哪里去了?”
手却落在了一个冰冰凉凉的手心。
“醉的寻不到北,还要找谁?”
她瞪大了眼去瞧,那温润的眉眼中有什么一晃而过。
多日未能好好说上一句话,此时见了他,一颗心都软涨涨的。
谢从安伸手抱了满怀,嘟嚷一声,将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都揉进了那三个字里。
茗烟在一旁瞧得脸都红了,郑和宜却敛着眸子,毫不动容。恰见谢又晴追进来,抬手将怀里的人推了过去。
“尚未及笄的女儿家,夜半归家且一身酒气,你是要如何?”
谢从安原就乏的很,已有了睡意,忽的责问入耳,心头一堵。她抬起下巴,歪头撇了眼郑和宜道:“我未嫁一日,你便管不得。”说完似扛不住了,趴在谢又晴肩头又闭了眼。
两个小的何时见过小姐与公子这般说话,惊的互看一眼。
谢又晴失了往日伶俐,似猫儿被叼了舌头一般,怯怯的扶了小姐往屋里走。可惜还是没能躲过。
身后传来公子的声音:“服侍小姐睡下就过来,我有话问你。”
她侧眼瞧了瞧在肩膀上睡得安心的小姐,无奈的撇了撇嘴。
安置完毕,穿过珠帘门再到西厢,郑和宜正倚在床沿,专注于手中书册。
身为谢家家主的贴身丫头,伶俐如她,早已觉察出西厢的气氛不对。却因无法拿捏,只能狠狠瞪着来来回回收拾纸笔的茗烟。
茗烟见过公子生气,可今日这般还是第一回。本就用了万分的小心,却被谢又晴瞪的心里发慌。手中不稳,砚台落在桌上,啪嗒一响,引的郑和宜也抬起头来。
谢又晴收回目光,却听郑和宜道:“你家小姐醉酒为何不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