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安心中懊恼。
今生又有了一次机会,为何还是护不住这个人。
谢家与王氏,由内至外,烂肉显骨,让人满心疲惫,有时真的想任性一回,抛下一切逃走算了。只是再回头审视自身,又会从这个不切实际的梦中醒来。她并非小家碧玉,大乾功臣、百年谢族的谢侯之女,又能逃到何处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谢从安疏了口气,闭上了眼。郑和宜见她疲惫至此,心底怒气早也散了大半。
谢又晴拉了茗烟说去取糕点,留下两人守在房中。
谢元风在院中等足半晌,见出来两个下人,顿时脸色挂不住了。瞥眼屋内,怪声怪气道:“你们倒是懂事,放两个主子独自在屋里待着。”
“表哥若是等累了不如往花厅去用些茶水,亦或去闲鹤亭请侯爷示下,看看这府里可有饭都不让人吃便要忙杂事的道理。”谢又晴的身份并非一般下人,自然不受他的气,一句话顶到谢元风敢怒不敢言,哼了一声作罢。
可他既打定了主意,自然不肯放过今日这时机。只是元月的天气着实冷些,幽兰院的下人又使唤不来,只能在院中踱着步子暖和。
冬日天光暗的快,刚过了晌午便似傍晚黄昏。小丫头们进来更换廊下的灯笼时,谢元风已觉得自己似等足了一日,整个人都如同挂在屋檐下的冰棱一般,冻的既僵又硬。
终于等到谢又晴与茗烟去而复返,低着头进了西厢。再过一阵,终于见到谢从安与郑和宜一前一后的出来。
男子烟熏色大氅滚着雪白的风毛,举止间露出内里的儒雅青袍。腰间一抹伴了青色的鹅黄玉带,山水入眉,丰神俊朗。多一份则太过,少一分责不足。女子鬓间未钗珠翠,只系着些青色丝绦,精灵玉秀的眉眼,亦如画中人。一身鹅黄小袄,立在他身侧,便显得小鸟依人的紧。这样瞧去,两人端得相衬。
郑和宜道:“劳表哥带我一行,去与爷爷讲清来龙去脉。”
谢元风敛神厉色:“如之莫怪我说话直爽,还未到那一日,你便还是称侯爷的好。”说罢冷哼一声,方觉得自己的窝囊消去些,理了袖袍便走。
谢从安眨眨眼道:“这么大火气。”见她古灵精怪,郑和宜猜到谢元风大概又有苦头要吃,只跟着点点头。
谢又晴在后头瞧着两人背影,又气又急。
她只顾替自家小姐委屈,气的厉害却也只敢忍着,生怕被人拿了幽兰院的不是。方才借口将茗烟叫出去耳提面命一番,赶着折了回来。也不知郑公子心里都是些什么。为何不肯将事情都说清楚了,给自己个清白,也免得小姐面上难堪。
天气寒冷,闲鹤亭更甚。
亭中虽架起了暖阁,但毕竟落在水上,仍是湿气太重。谢侯爷却奇怪的不肯搬走,只挪进了一旁的兴水阁里。
白水阁与兴水阁遥遥相对,从水上的暖阁穿过来倒是不远。五人前脚方至,后脚便有人报说苏亦巧到了。
隔了中庭的斑驳花草,谢从安瞧着苏亦巧莲步轻移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打破一室凝重。
谢侯爷早厌倦了站如松、坐如钟的家训,半躺在谢从安给鼓捣出来的大摇椅上,半阖着眸子。听闻笑声方才抬了抬眼皮,如梦初醒般喊了声“丫头?”
谢从安乖巧的跪坐在谢毅膝旁,喊了声爷爷。
谢毅坐起身来,目光掠过一旁静静站着的四个男子,又在其后跟的小厮身上停了停,再扫一眼前头跪着的苏亦巧,问:“丫头笑什么?”
谢从安一直偏头仔细着老人的吩咐,笑着凑近,低声道:“爷爷,从安觉得苏小姐这莲步当真好看。这才明白那位黄姑姑嘱咐的‘女子当如是’。”
“臭丫头还敢提起此事。宫里派来的我担心不好,特意给你请了太后身旁的老嫫嫫。你倒好,竟随意将人打发了。若非林嫫嫫说你礼数做足,未曾怠慢。我定然要给你这个小丫头紧紧皮。”
爷孙俩不咸不淡几句闲聊,一旁的谢元风脸色亦发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