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1 / 2)

众人对莱夏的关注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反而变成了一种无孔不入式的渗透。无论走在路上、坐上列车, 还是在餐馆吃饭、射击场射击, 甚至在特别行动部大楼内部, 都随时会有人拿着照片来找莱夏签名。

自从他在发布会现场露出正脸后,一切仿佛都不再是他的私事, 而其中庭审的截图已经算得上最为正常的照片了。不太正常的,有他被一群特警按在地上的、有他戴着头套被链子牵着走的,还有将他在不同场景中大喊“我是莱夏!”四个字制成九宫格的, 不一而足。

大部分的时候, 莱夏都像个训练有素的明星一样笑嘻嘻地接过照片签了,只有偶尔签了以后还带着点无伤大雅的委屈诉苦——

“我也没有到处说这句话。”

“脸都看不见, 这真是我?”

“拍电影呢,还加上景深效果?”

……

这样的照片,就连云玥也暗自收集了整整一打。她倒没去找莱夏签名——因为她已经有够多他的签名了,张张还都是有法律效应的正式文件——而是把它们制作成复古的海报贴在卧室的墙上, 仿佛早上一睁眼看到的是身穿囚服的莱夏,就能带给她一整天的好心情。

杨盈雪回到特别行动部后, 个人终端重新录进了自己的信息,那个自一开始就跟着她的人身限制令也如影随形地回到了她身上。在所有人都想方设法接近莱夏的时候, 她反而是离他最远的。他们既没有在空旷无人的天台上约会, 也没有在个人终端上聊个不停。杨盈雪主动发过去的两个问号, 最后和溅不起任何波澜的粉丝来信一起石沉大海。

顾青倒没有主动找过莱夏, 他该吃吃该喝喝该上课上课, 业余时间还代替莱夏成为了和云玥商量事情的那个人。莱夏成了知名人士, 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各大媒体上,反而渐渐淡出了他们的生活。只有在每节课的开始,顾青仍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搜寻那个总是孑然一身的人影,莱夏却鲜少再出现在教室和训练场。

除了莱夏,顾青却还有一件更令他头疼的事。他的个人终端、笔记本电脑、所搭乘悬浮列车的列车广告、路过商店门前的全息投影等等一切哪怕只和他产生了一丝联系的电子设备,全都无缘无故地发了疯。

只要他在旁边没人的情况下,盯住个人终端看个几分钟,无论开启了多少应用都会自动黑屏,随即出现一个简洁的黑色编程界面,一条条文字随着闪烁的光标出现在黑色|界面上——

“你好。”

“113号预备特工,永安侯震北大将军顾青。”

“我想你已经知道我是谁,所以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你在海天地人大赛中的表现令我感到十分诧异。”

“我没有想到,我竟然栽在了一个两千年前的古人手里。”

“但你有没有想过:”

“会不会是我故意让你得偿所愿?”

“你竟然看也不看一眼,就把它交到了特别行动部。”

“你会不会真的只是特别行动部的一条狗?”

“算了,不能这样想。但总之,你现在也应该察觉到了,特别行动部拿着它,远远没有你想象的作用大。”

“想不想知道对方的筹码是什么?”

“想不想知道我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了什么。”

……

顾青曾把个人终端交到技术部门研究,技术部门的人半点漏洞也没研究出来,干脆给他换了个新的。不出意料新的也很快开始闹鬼,对话还在接着刚才的进行。

他干脆不再玩个人终端,而将目光投注到笔记本电脑和电子书上,可它们全都接二连三地开始沦陷。唯一能够让他安静地看会书的方法,就是拉着骆羽一起看。骆羽却并非读书的料,看了一会儿就有点打盹。一眯眼的工夫,那个人便又来了,还以嘲讽的语气评价他拉着别人一起看书的行为相当之幼稚。

顾青迫不得已,唯一的娱乐只剩下和艾达一起打脑残游戏。他自恃不是什么游戏天才,可通关通得极其顺利,艾达在一边快把手柄拆散了架,他却自带幸运光环似的,别别扭扭的一个走步就能绊倒一连串怪,害得艾达都不能玩得尽兴。

哪怕和朋友出门聚会,“它”也尽其所能地要在顾青面前作妖。列车窗上播放的新闻广告里,时不时就要跳出一幕乌云压顶、悬崖老树的画面——它可以是新闻事件的案发现场,可以是卖得高价的古董油画,可以是令人激动的旅游胜地……除了顾青,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新闻和广告的不同寻常。

生活区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内容就更丰富了,顾青时不时就要体会一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受,看着一个动画版的莱夏微笑着招着手出现在街道的转角、路边的橱窗,以及一切他的目光会不经意扫过的地方,却在第二个人反应过来前迅速地消失不见……

电脑和个人终端闹了鬼,顾青还想让人替他“修上一修”;大街上闹了鬼,顾青说都懒得跟人说起了。他如果还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千年古董、还不确定背后是谁在对他极尽骚扰,他可能会被这些随时随地对他进行一场突袭的电子幽灵逼疯。但已经晚了,他像一个意志最为坚定的战士,把枪头对准敌人,永远不怀疑自己。

当天,他便来到生活区唯一一家还卖纸质书的书店,给自己买了一大摞真油真墨的书。

事发之后,顾青也向云玥打听过尉兰的情况。可正如尉兰说的那样,对方手里似乎握着一个更大的、无形的筹码,它像一座沉甸甸、黑黢黢的大山,将所有射向它的箭矢都挡在了山的这一边。

尉兰没被开除,也没和他的四个同伙一起站上军事法庭。他们只因违规泄露“保密级别较低”的机密文件被调离了本来的职位,并且被勒令十年以内不得一起从事研究工作。那些在沈轶伦他们这些不死者身上进行的人体实验,也随着逐渐走向正轨的时间特工计划不再被人提及、忆起,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会在近十年内再次发生。

雷鹏少将最后倒落了个引咎辞职、调查不止的下场。莱夏经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公开庭审和史无前例的总统特赦,成了整个基地上当之无愧的第一名人。他说出的话不再是属于重罪犯的胡言乱语,而是颇有分量的证人证词。加上顾青对遭遇吕庆小组的经过细致入微的描述,检方最终排除了吕庆小组擅自启动急冻弹的可能性。剩下的问题只有,是谁下的命令让他们手动启动急冻弹。

几次调查取证,顾青都远远瞧见了莱夏。莱夏一头长发|漂染了几缕银丝,戴着副大得颇为夸张的金边墨镜,衬衣外面套了件一看就不大正经的西装外套,骚包的程度比以前还要高出几个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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