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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学日语(2 / 2)

玛尼伽·康答在“ヌ”字上画了个圈。那张纸上,除了这个字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也画了圈,其中一些,圈上又画了叉,表示第二次记得了。另有一些,还没画叉,反而又多圈了几次,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这些字过一会还要再问,呃啊啊啊。

“の、喏。”

这个印象比较深,因为有举例子。

“嗯,可以。”

点头认可,随后,又从一沓纸中抽出一张,递给唐青鸾,“现在,我们把之前教过的,您已经抄写过的字,做一次听写。”

鹅毛笔,也递给青鸾。她握着那细细的羽毛杆,过去三天,抄写,听写,握了许多遍,还是感觉不太顺手。

听写,康答女士。先让我背一背,不要突然袭击好吗?

青鸾握着笔,悬停在白纸上,内心忐忑地等待着。

“第一个,乌,平假名。”

笔尖依旧悬停。

“乌,平假名。”重复。

青鸾感觉字就在脑海中,就在眼前,但是怎么想,都搜索不出来。脑袋已经混乱不堪,完全失去了存储和检索记忆的能力。

“乌,平假名。”三遍了,一个字报三遍。

青鸾将鹅毛笔放下,搁在砚台中。

“唐小姐?”

玛尼伽·康答瞥了她一眼,看着她的动作,看她深深地叹气,询问,语气平静,“您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们来下一个。”

“康答女士。先生、瓦达西喏森赛。我可不可以先休息一会?”

青鸾无奈地看着她,目光中的疲倦已无心再掩饰,“我现在脑子里好乱,学得太多,记不下来,很烦。我想去院子里走一走,散散心。”

“嗯,好吧。”

康答女士并未有什么情绪变化,依然只是点头,“休息一会也好。唐小姐,您会不会觉得我的课程有些枯燥?”

“没有……康答女士,只是看字看久了,眼睛有点花。”违心回答。

“好吧。那么我在这等您回来再继续。”

“老师再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急忙站起身,快步走着推开门到外边去。不想再在这室内停留多一秒钟,感觉只要再待一秒,再看那些假名一秒,脑袋就要承受不住压力爆炸。

快步,推门,关门,消失。

玛尼伽·康答依旧坐在原地,面前的矮桌上堆满了写字的纸张,这都是唐青鸾这几日以来的课堂练习。她手中数着佛珠,望着火速消失的人影,合上的纸板门,面色平静。

“Unmaiyil, aval nanraka karrukkontal.”

她翻看刚才的课堂练习,轻轻地微笑,这表情是比较难得的。

(不好意思,泰米尔语显示不出来,我用英文字母代替)

“闭嘴闭嘴闭嘴!别再让我听到什么外国话了……”

走廊上,唐青鸾扶着额头,悲催地,几乎崩溃地低声念叨,“我在做什么,没事找抽啊,干嘛主动要求学日语,在这里遭这种罪、馬鹿!”

自作自受。

“可不是,自作自受……”

青鸾口中神经质地念叨着,沿着走廊,一步步踉跄行走,甩着脑袋,试图驱散萦绕在脑海中的那些文字,那些读音,“我得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经过隔壁,泷川俊秀的房间时,她脚步停下。

站在门前。

望着紧闭的门扉。

青鸾现在很想敲敲门,聊会天,蹭点凉茶小吃,顺便吐槽一下近日以来的辛酸苦楚。虽然她知道自己说了之后会得到怎样的答复。泷川俊秀会安慰她学日语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会鼓励她振作精神,继续学习。但还是,或许她需要的就是这一点安慰和鼓励。

毕竟,要知道在这异国他乡,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里。她所熟悉的,并且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就只有他了。

当然,她也认识王红叶,但……两人的关系也不必再多说。

青鸾抬起手,想敲门。

敲门倒是没什么,然而,她想,只怕俊秀现在又不在。

自从三天前,领完课本回来以后,就没再见到俊秀了。过去的三天中,休息的时间里,她每每都会来敲门找他,想分享些什么,抒发些什么,抱怨些什么。但每次,屋里不是没有人应答,就是只有那另一个同住的人来开门。

当泉藏人来开门时,见是她,便叽里咕噜说几句日语,语速很快,她完全听不懂,猜想是说俊秀不在吧。俊秀白天总是不在屋内,晚上好像也只回来过一次,但那时自己已经累晕了,就没去找。她很好奇,他去做什么了。

泉藏人开门后,对她把话说完就砰地一声关门。很不耐烦的样子,真是没有礼貌。

被这样对待了几次,青鸾现在也有点不太敢敲门了。

但依旧,手臂伸出,指节弯曲,叩响门扉。

敲击三下。

无人应答。

再敲击三下。

依旧无人应答。

她加了几分力度,又敲了三下。

还是无人应答。

好吧,看来俊秀不在屋内,又一次。不过幸好,泉藏人也不在。

青鸾感觉有些烦闷,内心许多话,许多感受,现在仍然是无处分享,只能淤积在心中了。

他去了哪里呢?

他不在,我有很多话都不知该对谁说。

青鸾感觉有点孤独。

内心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或许可以去找王红叶。

然而想到就立刻否决。首先,王红叶肯定会嫌烦,懒得听自己没完没了地絮絮叨叨,自己是自找没趣。其次,王红叶似乎这几日也很忙。禁令刚下,很多事情要处理,她说过的。这几日,她也没再来过旅舍,自己也没再见到她。

那套小袖,青鸾还留着,叠好了放在柜子里,准备回去时一起带走,作为纪念品。

她又去哪里了呢?

相识的两个人,如今都不在。青鸾真的感觉自己很孤独。很多话,很多抱怨吐槽,不知道该对谁说,总不能对康答女士说吧。

算了。

她想,迈步离开隔壁的门前,沿着楼梯走下去,自己还是独自一人,去后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珍惜宝贵的休息时间,放松一下头脑吧。

回来还要听写。

……闭嘴。

あア、いイ、うウ、えエ、お。

かカ、きキ、くク、けケ、こコ。

さサ、しシ、すス、せセ、そソ。

たタ、ちチ、つツ、てテ、とト。

なナ、にニ、ぬヌ、ねネ、のノ。

这才只到一半呢。

啊啊啊啊啊啊!

乐观点,已经学了一半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あ!

唐青鸾一边口中念叨着,一边用手指在空中划着笔顺。无论怎么试图放松,那些平假名片假名都始终在脑海中翻腾搅动,令她不得安宁。

行下楼梯,穿过大堂,沿着门廊走到后院。路上或许有人和她打了招呼,毕竟这几天来她也算这里的常客了。但是青鸾没注意到,没回应。脑中想的依旧只有那些烦人的文字。

烦人,但是始终摆脱不掉。

来到后院。

“呼——别再想了吧,暂时。让我放松一下。”

她长长地深呼吸,抬头。此时阳光真灿烂,今天天气真好,是适合出去玩的天气,然而自己却还要被困在这里学习。太悲惨了。

旅舍的后院,开阔的细沙平地,种植了一些绿植盆景,并没什么可说的。

后院中不止她一人。

青鸾望见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个身影,手持打刀,正在练习剑招。

见过的。

原来是泉藏人,双手持着弯曲的长刀,对着空气,演练招式。迈步站定,挥刀向前劈砍,发力沉稳,不重不轻,身姿笔直,重心未曾偏移。进攻后退,脚步配合移动,看起来是很标准的动作。

太阳下,她隐隐可见泉藏人的面颊上,带着汗珠。那身着的衣衫,背部也被汗水浸湿。现在是六月,天气很热,这人在这练了多久呢?

虽然唐青鸾比较讨厌这个对自己不讲礼貌,恶声恶气的日本人。但还是目光被他的动作吸引住了,再怎么说,看人打剑也比学日语有意思,更何况这剑术确实是很好的。

泉藏人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看来年纪似乎与自己相仿。头发在脑后扎起,留下松松散散的刘海,与额前系上的发带一起,随着脚步动作,随风飘摇。鬓角的发丝也同样并未整理过,向着两边展开。下巴上还有几根短须,是未曾刮干净的。

穿着的衣衫,袖子绑起,下着长裤,也同样加了绑腿。

一个样子看起来很散漫不羁的少年。

但是练剑是很专心的。

泉藏人双手握住打刀,挥斩,动作有力,迅猛,不带一丝犹豫与动摇。他手中的是一把真正的刀,金属刀身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刀鞘就系在腰间,胁差也系在腰间。

青鸾已经见识过了,像这样的打刀,还有胁差,系在腰上是刃面朝上反系的,便于抽刀。和自己的太刀配法不同。

在泉藏人身边的地上,还摆放了两把打刀,似乎是备用的。

嗯,看人打剑的确比学日语有意思。

青鸾想着,出神地看着。

突然,和泉藏人目光相接了。对方的动作瞬间停下,注意到她,望向她。

呃,被发现了。

青鸾立在原地。

泉藏人站直,转身面朝她,手臂放下,将手中的剑转一个花收入鞘,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他的脸上,流淌汗水。那双眼睛看着她,让青鸾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样直直地盯着,实在是太没礼貌了。

“おい、明国少年。”

盯了一会之后,泉藏人嘴角一扬,显出一口白牙,微笑着,朝她招手,看来还挺友善,“来てください。”

青鸾听不懂,三天过去了,她还只是学了一半的假名,以及认识了一点基本用语而已。但看对方的手势就明白,是让自己过去。

她迈开脚步,朝他走近。

“你。唐青鸾?”

泉藏人这次说的是汉语了,但是发音实在太奇怪,念名字实在太奇怪,伸手,指着面前的唐青鸾,“阴流?”

呃……对。

青鸾点点头,不自觉地伸手向腰间,什么也没碰到,反应过来,太刀没带,在房间里。

按理来说,身为剑客自己该随身携带武器的,但是刚才急于逃脱学习的折磨,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念流、我。”

泉藏人指着自己,得意的样子。

青鸾再次点头,虽然没听说过,但想必这也是一个很厉害的流派。

“我、汉话、如何?”

泉藏人笑着说,“学习正在、你一样。”

“哦。”

说得真烂。青鸾想,不过自己是五十步……不,百步笑五十步。至少人家还会说一些词,自己到现在则是连字音都没学完。

“唐君、你我稽古进行、如何?”

手指,在两人间来回动了动。

啊?是要对打一场吗?稽古这个词俊秀说过,是练习的意思。青鸾想,这人果然是没事找茬。练习一场?实际上就是对打吧。决胜负,这实在是没什么意义。自己可不是那种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不像眼前这个烦人精。

不过考虑一下,对打,至少也比学日语要有意思。

“嗯。”

于是她第三次点头。

见她同意,泉藏人看起来笑得更开心了。不过那笑,那一口白牙,那狂放的模样,还是让青鸾感觉阴森森的,不怀什么好意。

但已经同意了,也没法再拒绝了。

“呃……木刀?”

青鸾左右环顾,泉藏人的腰间只有打刀和胁差,旁边的平地上放的也只有两把打刀。自己则什么都刀没带。

“木……刀?ぼくとう?”

泉藏人楞了一下,理解了她的意思后,又笑起来,还是讨人厌的冷笑,“木刀需要没有。我们、真剑稽古使用。”

都是汉语,但青鸾有点听不懂。

只是有点而已。

看着泉藏人从地上拿起一把打刀,递给她的时候,她就完全明白意思了。

那是收在鞘中,金属打制,开过刃,锋利的真刀实剑。

现在是唐青鸾愣着了。

摇头,摇头摇头。

“呃,这不行吧。泉先生,这是真刀,会受伤,甚至会死人的。”她连连摆手拒绝,“我们只是切磋一番而已,没必要这样吧?”

“何?”

呐呢,刚刚才听过的词。泉藏人没理解她的意思,手中的打刀依旧伸向她,示意她接下,脸上依旧是冷笑,“大丈夫。当心少点、你我伤害会否。”

他在说什么啊?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那是汉语吗?

青鸾还愣着,刀已经被推到她怀里,松手,落下。

她本能地接住。

“呃,泉藏人先生,森赛……萨玛……阿呐它……瓦达西……这……”

磕磕巴巴的,表达不清。泉藏人只是微笑着向后退去。就算语言不通,神态和动作也该能够表明观点了。但对方根本不予理会。

退开约两丈距离,泉藏人行礼,唐青鸾也机械地跟着鞠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而后,泉藏人将腰间的打刀抽出。

“唐君、拔刀!”

冷笑。

“……”

青鸾放弃了,将刀收入腰间,用的还是太刀的佩法,刃面朝下。

而后,拔刀,摆出架势。

刀身在阳光下划过一道银色弧线。

这可是用真刀啊。

过去练习倒不是没用过,和……反正过去练习的确是用过真刀真剑的。但是那时练习的对方是……现在眼前这人谁啊?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虽说是俊秀的同伴,但依旧对自己来说是根本不认识的陌生人。

连语言都不通。

冷笑着的泉藏人,也摆出架势。和方才独自练招时一样。虽然笑着,但动作依然很标准,依然很规范。

青鸾觉得自己可能被砍死。青鸾觉得对方就是打算砍死自己才做出这种提议。

她拿刀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目光,不敢与对面的对手直视。

“心配必要否、唐君!”

泉藏人对她喊叫,像是在嘲讽,像是在挑衅,还是说着听不懂的汉语,“你最初攻击请。”

呃,是让我先攻吗?

唐青鸾咽了下口水,沉沉心,将架势摆端正一点,目视前方,望着对手。

但是心中还是犹豫,还是担忧,还是杂念重重。

持刀的手,还是微微颤抖。

望着对面冷笑的泉藏人,她真不知该做什么好。

攻击?

万一伤到对方怎么办?

万一被对方反击伤到怎么办?

万一自己死了怎么办?

太多杂念,太多思绪,让她脑袋晕晕沉沉,她在做什么啊?

“攻击!”

对方命令,她想也不想就依照本能服从。迈开脚步,迎面而上,举起手中的打刀。

她现在到底在干嘛啊馬鹿?

馬鹿。

ばか。

バカバカバカバカバカ!

如今想来,还是学日语更有意思一些,对吧?

我们来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内容。

“何してるの?”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一想,聪明的你还记得吗?

“你在干什么,青鸾!”

背后,突然响起的喊声,令唐青鸾脚步停顿。她手中的刀依旧举着,而对面的泉藏人则已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她在干什么?

青鸾清醒过来。转身,看到身后的来人。是泷川俊秀,许久未见。

她愣在原地,俊秀快步走到她的面前,伸出手臂,从她的手里将刀取下。又将她腰间的刀鞘解下来,将刀收入鞘中。一边做,一边望着对面的泉藏人。

表情不是很高兴,这是自然的。

“藏人、何してるの、誰かを傷つけたら?”

他语气严肃,对泉藏人怒声训斥。青鸾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样子,内心有些惶恐,有些愧疚。

“练习只是、出云介君。”泉藏人面不改色,依旧冷笑着将打刀收起,说着很烂的汉语,“我和唐君,练习刚才只是。”

“離れる!”

俊秀伸手对他威严地一指,又向旅舍二楼一指,意思很明确。他耸耸肩,拾起地上的另一把打刀,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我的打刀、出云介君。后持来请。”

“後で話します!”

俊秀对着他的背影叫喊,依旧很气愤的样子。然而对方根本就没理会他。看那背影转角消失,他只得低声地再咒骂一句,“王八蛋……”

青鸾站在一旁,知道接下来就要轮到自己挨训了。自己可没法像泉藏人那样潇洒跑路。

果然,俊秀看向自己。

脸上依旧是严肃的表情,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别开目光。

“你刚才搞什么,青鸾?”

俊秀开口,对她训诫,严厉的语气中,还包含着一点担忧的关心,青鸾能够听出来,因而更加内疚,“你和泉藏人,你们很熟吗?我和你相识那么久,到现在都不敢开始真剑练习。你们才认识几天?和他拿着真剑对打,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受伤了怎么办?”

“……呃,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干嘛,“……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同意了。他把打刀给我,我就接下来,然后,他让我先进攻,我就——”

“人家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白痴啊!”

“馬鹿……”

低声念叨。

“什么?”

“没,没什么。”

青鸾摇摇头,依然低垂着眼睛,两手在背后绞着,双脚来回移动,身体摇曳。乖乖地承认错误,“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俊秀。过……过没呐赛。”

“ごめんなさい。”

俊秀重复一遍她的垃圾日语,见她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唉。总之以后别这样了。那个泉藏人,他做事一点轻重都没有,还特别烦人,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你干嘛要搭理他呢?以后他再来找你麻烦,你别管,他自找没趣就懒得再烦你了。不然,就直接和我说。”

“哦,我知道了。”

“行。”

俊秀此时也不那么生气了,看着挨骂心中有愧的青鸾。自己刚才责备她,也是担忧多于恼怒,点到为止就好,“听红叶说,这两天你在跟着康答女士学日语?学得怎么样?”

“呃,还好。”

青鸾勉强地笑一笑,好就怪了,“还在学假名呢,才学了一半。”

“已经学了一半,不是挺好的嘛。”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对你来说,学日语挺好的。至少这样,在这停留的日子,你可以有事做,不会太闷。”

“是吧。”

她还是有些郁郁,俊秀看在眼中,也感觉比较内疚,自己或许话说重了。自己对这个专程来异乡做客的朋友,或许还是关心得少了一点。尤其,这三天都不曾见,如今一见面,就责骂实在不太好。

“我……我这几天比较忙,青鸾。不好意思,一直都没找你,问过你的情况。”

俊秀微笑着,语气更加缓和,像过去一样友善,“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我在平户的商铺四处采购,准备一些东西,不久以后需要用的。”

“做什么用呢?”

“嗯……先不告诉你。”神秘。泷川俊秀像是在逗弄她一般,笑了一下,“以后会对你说的,是很重要的事。应该在正式场合对你正式说明。”

“哦,好吧。那我等着。”

青鸾无所谓地耸耸肩,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人家买东西,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自己也并没什么——

正想着,脑海中突然回响起一段过去的记忆。不久前的过去……记不得了。

无关紧要。

“红叶……小姐,她最近也很忙吧。”青鸾目光别转,试图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让方才那奇怪的记忆消散,“她应该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吧。”

“是啊,的确。”

俊秀也望向一旁,回答,“她的事务,我是不太清楚的。不过这几天她好像总是在码头,和那些船长开会。”

“哦。”

青鸾点点头。想到,玛尼伽·康答这几天都和自己在一起,教自己日语。那么王红叶开会的时候,谁来做翻译呢?又是长田太?还是说,她自己双语切换?那岂不是很累?“她今天也在开会吧?”

“那倒没。今天是礼拜日,她陪她母亲去教堂做礼拜了。”

“啊?”

没听懂。

“就是我们上次看到的那间天主教的教堂,还记得吗?”俊秀明白她的疑惑,对她解释,“天主教是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基督教徒,在他们教经中,传说世界万物是神用了七天时间创造的。前六日分别造光影,天空,海陆,日月,鱼鸟,大地上的万物生灵以及人。第七日则休息。所以信徒们会在礼拜日去教堂做礼拜。”

“啊?”

还是没听懂。

“就很像,信佛的人去庙里烧香拜佛。”

“哦哦哦。”

这么说就明白了。青鸾想起,王红叶曾经说过天主教的事情,说过她的母亲也是信徒。也想起,那天看到的寺庙,那敞开的大门上方,代替匾额的十字架。

在哪里?

安满岳,山脚下的寺庙。

去安满岳做什么?

上坟。

方才被日语学习,被泉藏人的真剑练习,搅得一片混乱的大脑,此时终于开始渐渐变得有条理起来。过去的记忆又开始清晰。

又有什么,回响起来了。

是一句话……什么话?什么听不懂的话……

不重要吧。

应该不重要,与自己无关。

自己是不是该回去了?

“俊秀。呃,我想,我该回去继续学习了。”青鸾对他说,“康答女士还在等着呢。”

等着报听写。

“哦,对。”俊秀点点头,“我回来,本是想找你和我一起出去办事情的。不过,好吧,的确,你该去学习了。我找泉藏人帮手吧。”

“嗯……好吧。”

青鸾说着,朝旅舍走去。俊秀也走在她的身边。

两人一同步入厅堂,一同走上楼梯,期间,无话。在二楼,分别,道一声待会见,步入各自的房间。

“您回来了,唐小姐。”

玛尼伽·康答依然耐心地坐在房间中,等待着她,“感觉如何?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青鸾回答,点头,将门推上,“我准备好继续上课了,康答女士。”

“那么继续吧。”

青鸾坐下,翻开课本,第一页,又是那些奇奇怪怪,陌生又熟悉的字。但她看着,已学过的看字形,已经能够联想到读音了。这已经是一种进步。

“下一行的假名。这一行的辅音是は、ハ。和我一起念一遍,哈。”

“哈……”

“は。尾音轻一点,ハ。”

“は。”

“嗯,这一行的辅音,搭配五元音:は、ひ、ふ、へ、ほ。”

“哈,黑,伏,嗨,侯……”

“ハ、ヒ、フ、ヘ、ホ。”

“……ハ,ヒ,フ,ヘ,ホ。”

“再来一次。”

“は、ひ、ふ、へ、ほ。ハ、ヒ、フ、ヘ、ホ。”

“很好。唐小姐,发音很标准。您越来越熟悉日语发音了。”

“您过奖了。”

青鸾不好意思地笑着谦让,“是您教导有方,康答女士,多谢。阿……ありがと。”

“ありがとう。最后一声要拖长,‘と’和‘う’连在一起发音,ありがとう。”

“ありがとう。”

“对。”

玛尼伽·康答微笑着点头,对她的努力予以认可,“末尾还可以再加上‘ございます’,增强语气。非常感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唐青鸾受到表扬,内心也感觉很满足。感觉对这些字词,这些片假名和平假名已不再陌生,越来越熟悉了。

一开始虽然会抵触,会难以接受,难以改变自己的习惯去迎合陌生的语言文字,会一头雾水,会后悔最初的决定,会想过放弃。但时间长久了,渐渐的,了解了更多之后,对于这,也不再感到那么陌生,那么无聊,那么可怕了。

学习都是这个道理。

青鸾想,其实,学习日语还是挺有意思的。

其实自己还是挺喜欢学日语的。

“现在,我们一个个来看这些假名。唐小姐,注意记忆,看完后,我会来报听写。”

……收回原话。

平户藩,安满岳山脚下的天主教堂。

本堂神父讲道结束,带领唱诗,为信徒祝福。所有流程结束之后,礼拜的仪式完毕。信徒们从敞开的大门鱼贯而出。

王红叶的母亲还去进行了一次例行告解,所以她们比其他人要走得晚一些。

面貌慈祥的中年女子,和打扮整齐的少女,缓步行过大门,从高悬的十字架下走过。

“此処の環境はとても良いと思います。”

女人转身,指着庭院内高耸的建筑。此时正是整点,教堂内的钟声悠悠响起报时,为这神圣的场所增添了一份庄严,“なぜここにいないのですか、しかし式典のために京洛に行きますか?”

“俊秀はすでに決めています。”

王红叶微笑着,扶着女人的手臂回答。母亲希望在这里进行的心愿,她能够理解。一来这里环境的确很好,很有气氛。二来不必远途跋涉,很近,很方便。

但是俊秀和她并非信徒,在这里进行,接受此处神父的祝福,有些不太合适。再说,俊秀已经决定好了。

“分かりました。”

女人也只是随口一提这想法而已,并未继续坚持,脸上淡淡的笑容,点头表示理解,“それで、私はこの旅行を取る必要がありますね。畢竟、これは非常に重要です。”

“もちろん、お母さん。”

的确,母亲的出席是必要的,在这样重要的仪式中,自己需要亲人的祝福。

“紅葉、いつ出発しますか?”

“わからない、最近忙しい。はぁ……”

她叹了口气,这几日很忙。因为禁令的事情开了好几次会,结果也没讨论出什么对策,还是只有继续耗下去。船出不了海,带着母亲走陆路也不安全,兵荒马乱她可不敢放心。所以唯有等待了,也不知要多久。

王红叶感觉很累,阳光照耀地她睁不开眼,低垂着眼皮,昏昏沉沉,微笑也非常勉强。是啊,这几天开会,自己是既要说汉语又要说日语,一句话要重复两遍,说得嗓子都冒烟了。长田太倒是可以帮忙翻译,但水平始终不及玛尼伽·康答。

过几天还是得让她回来翻译,不然我要累死了。王红叶想,再过几天吧,等那特别的人,特别白痴的人基本熟悉之后。

她扶着母亲,沿着道路向城中走去,心中还在构思,那特别的人,学日语时的样子该是有多凄惨。想到这,微笑便回复了几分精神。

回去之后,去看看情况,嘲讽一番。

她想着,笑得更灿烂了。

“何がそんなに面白いの?”女人瞥眼,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会心一笑,“俊秀さんのことを考えていますか?”

“いいえ……”

王红叶下意识地回答,而后便立刻改口,“——いいえいいえ、つまり、確かに。”

惊慌失措地,感觉脸颊发热。

“あなたは赤面しています。”母亲还在一旁不明所以地调侃。

脸红吗?

她伸手,触碰脸颊,也许是被阳光晒得发热吧。

自己在想什么呢?王红叶轻轻摇摇头,转移思路,不再去想那特别的人,自己如今在想什么呢?应该想什么呢?

不该再想别人了。

专心点。

想俊秀,是的。从现在开始,从以后都是,放在心中想的人,只会有泷川俊秀。

泷川出云介俊秀。

过去,相识。

如今,爱人。

而在未来,并不遥远的未来,又会是……

会是……

“呃,康答女士,我写对了多少?”

“很多,您做的很好。也就错了七个而已。”

“那挺好的,我觉得。”

“是的。请将每一个错的假名,平假名和片假名一起,各订正二十遍,明天给我检查。”

“……是。”

“唐小姐,您好像有什么心事?是哪里有疑惑吗?”

“没……嗯,好吧,确实有。”

“您请说。”

“康答女士……您知道,呃,不对,也许您不知道。我以前有一册日本的剑法书籍,上面也有日语字词。当时我完全不懂,但看许多汉字还是认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将那些汉字放在一起读,就感觉怎么也读不通。”

“哦。”

“还有刚才在楼下,遇见泉藏人先生的时候也是。他对我说的话都是汉语,可我却一点也不理解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唐小姐。其实原因很简单,我本打算在后面教句子的时候说明的。日语中的语序,和汉语不同。汉语结构,是主谓宾。某人做某事。而日语则是主宾谓,某人某事做,您明白了?”

“啊?嗯……我感觉还是有点怪怪的,不太能适应呢。某人某事做……”

“其实汉语中也有这样的结构,您习惯了没有注意而已。举个例子,‘我还没吃午饭’,说成‘我午饭还没吃’是不是也通顺?”

“啊,对,是的。我想起来了,在家乡,人们有时候说话是这样,的确。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不必客气。”

“康答女士,我还有一句话想问您一下,是什么意思。是几天前听过的,我可能记不太清楚了,模模糊糊的,或许会有念错吧。”

“您请说。”

“呃,应该是……我想想……”青鸾检索着记忆,那一句无关紧要却又不知为何总在脑海中隐隐回响,似乎又比较重要的话,“……私,对,这个词的意思是我。私……たちは……けっこんします。”

“我们要结婚了。”

“……呃,康答女士。该怎么说……我觉得您人很好,对我也很好,只是,我们相处才这几日,这进展会不会有点太快……”

“唐小姐,这是您刚才的话的意思。”

“呃,对,当然了,当然。”

“我们继续吧,学习下一行假名。”

“嗯”

玛尼伽·康答继续,指着五音图,念着音。但唐青鸾已听不进更多了,坐在桌前,面对翻开的课本。

当然了,当然是这个意思了。

她想。

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自己又还在想些什么呢?

ばか

还是专心点吧。唐青鸾想着,将那些千万思绪暂时抛在脑后。注意力跟随教师,看着课本上的文字,用心学习,默默记忆。无论如何,学日语总比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要有意思。

自己要专心一点,专心学日语。

※※※※※※※※※※※※※※※※※※※※

修改了一下之前上坟那一章俊秀的那句话,原句中有“结婚”的汉字,现在改成了平假名形式,当时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做?

作者在发文之后总是会发现很多不足之处,然后改文,很多时候只是一点两点的错误,但感觉都是硬性的,比如该用平假的地方写了片假,把圣体圣礼写成圣餐礼之类的,不改总觉得不行。

可频繁改文,也挺影响阅读的,希望读者朋友们多多包涵(查资料不严谨的作者)

于是,唐青鸾开始学日语。学习愉快,作者就不奉陪啦。从百科里引用转录了一点知识,写在这凑个数,意思意思差不多得了,我还真去学?(偷懒)

如果有专业的读者们,发现此文中的错误,欢迎指正

这一章有上一章残留的内容,改一改融合一下,所以发得挺快。我也没想起来写具体纲要,所以情节可能会有些不太好,有点散我觉得

我没详写教堂内礼拜的过程场景了,打算把这段留到后面再写,嗯,西方文化应该是玉雪负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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