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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雷雨天(2 / 2)

青鸾站在一旁,看着她的举动,依然一言不发。

小枝夫人走近灵位,从旁侧的香盒中取出一束香,平放在两手中,递给她。

“唐小姐,您想为先夫上一支香吗?”

现在不说话也不行了。

“呃……小枝夫人,红叶妈妈。”

青鸾犹豫着,开口,感觉自己口中说的似乎是日语,似乎说得还挺流利。她伸出双手,在面前,对眼前人示意,“那个,我,因为一些缘故,我无法……嗯,我不能向贵夫君致敬意,抱歉了。”

女人拿香的双手停在半空,小枝夫人想了想,点了点头。

“啊,是的,我明白。”

她说着,轻轻笑了笑,转身将香放回盒子里,“对不起,唐小姐,是我冒犯了。我听红叶说起过您的身份,方才一时没想到。”

“哦,嗯,这样。她说过呢。”本该是很平常的话题,但唐青鸾说得磕磕巴巴,低着头,不敢去面对眼前的人,也不想再继续聊下去,“实在抱歉了,小枝夫人。”

“没事的。”

女人转身再对着她,“倒是,我要为红叶,向您道歉。虽然我的道歉,并没有任何作用。但还是,希望您能够接受。小女的所作所为,我也有所了解,也表示过不满。但,我无法改变她的决意。唯有时常向神明祈祷,并非祈求免罪的原谅,只是祈求有朝一日,她能够改变心意,放下仇恨。”

“我也希望如此。”

青鸾微微鞠躬,低垂着双眼,不知还能说什么。

“那么,祷告结束,我要回前厅去找康答女士了。”小松夫人朝她示意,“还是将就一些安全才是。唐小姐,若您想在此继续观览,请自便吧。”

“嗯,好的。”

唐青鸾回答,指着对面的纸板门窗,“那里是通向海滩的吧。松枝夫人,我想看一看那里的情况。”

“您随意。”

女人又鞠了一躬,而后,朝着前厅走去,走了。

这室内,只有唐青鸾一人留下。

那两只白蜡烛还烧着,汩汩烛泪,沿烛台流淌而下。还有香炉上的点点火星。

室内一片昏暗。

远处,响起雷声。青鸾感到奇怪,似乎没看到闪电,但这不过也只是个细节而已,随即抛在脑后。

独自一人,身处昏暗室内,伴随着盔甲,神龛,还有灵位。她还是很害怕的。

尤其,面对灵位。看着香炉上的香,看着灵牌上隐约模糊的文字。青鸾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拒绝,和对方的礼貌,总觉得有几分内疚。习惯性地,想伸出手,拜上两拜。

不过,这个念头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自己的身份。

“身份,唉。”

青鸾叹了口气,不再看那个灵牌,转身朝纸板门走去,自言自语,“嗯,该怎么说呢。他在明国,是个罪犯,始终都是这样的。是倭寇,死囚,斩首的罪人。我始终还是明国的军队的一员,是不能拜他的。”

“不过,她的口中,似乎他也并没做过很多坏事。不过,或许那也只是一面之词。”

青鸾又说,“然而那最后的审判,始终还是有些问题。已经招安了,已经答应投降的条件了,已经允诺免除罪行了,却事后又追究起来,这也确实说不太通。对吧?她的仇恨,她的报复,不也更多来源于此吗?”

想着,又看向那灵牌,那香炉。

心情很复杂。

“不,依然,还是身份问题。”青鸾又摇了摇头,又继续向前走去,“始终还是身份问题,我的身份,他的身份。以及,她的身份,始终,还是问题。”

她。

今天,见到了母亲,又见到了父亲的灵位。这不禁让唐青鸾又想起关于她的事情。她是他们的孩子,身上流着双亲的血。父亲是一个汉人,一个海盗,私商,亡命之徒,一个船队的领袖,一个身份特殊,只在传闻和通报中听闻过的争议人物。母亲则是一个日本女子,普普通通,平易近人,亲眼见到,就像寻常的阿姨那样和蔼可亲。

她继承了父亲的产业,父亲的罪行和名声,父亲的冷酷与算计。也继承了母亲的细致,温和,继承了母亲的平凡与真诚,虽然那不常体现,但确实是存在的。

王红叶。

唐青鸾觉得自己很矛盾,对这个人很矛盾。她既像她的父亲,又像她的母亲。她身上,有让自己疏远的一部分,又有让自己亲近的一部分。自己究竟该如何对待她呢?

“算了,别想那么多事情了。”

复杂心情,还是化为一声叹息而已,“唉,顾好眼前吧。”

青鸾走到纸板门前,推开门。

屋外,落雨。

沙滩上站着两名守卫,手持长矛,刀剑,在雨中也没撑伞,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值班。真够辛苦的。

远处,黑暗的海洋,黑暗的天空,浪涛激烈地拍打海岸,起伏不绝。

又一道闪电划过,又是雷声。

闪光之中,青鸾似乎瞥见,海浪中,有一点阴影,一瞬即逝。

像蜘蛛,海里也有蜘蛛?

(有的,虽然和陆上的蜘蛛并不是同一类,不过的确有叫做海蜘蛛的生物)

她没放在心上。或许是暗礁,大概吧。

等待。

它已经看见了,那个青衣身影,站在屋檐下,站在敞开的门前。已经看见了,那柄握在手中的太刀,别在腰间的胁差。

看见,那身影背后,浓郁的黑暗。

它的八条长腿,点着海底的细沙,两只螯钳,一开一合。

等待,还是要等待。

它的口边,一对附肢抖动着,从海水中过滤细沙,嗅闻周边动静。一双凸出体外的杆状眼睛,四处转动,观察沙滩上两个披蓑戴笠的守卫。

现在时机未到,必须继续等待。

等待。

从前门进攻的队伍,也该快到了。

文龙那边呢?情况如何?

雷声。

“文干事,我看到一间空屋,看见地上有绳索,看见床头有一个空箱子,也看见墙上有一个蟹壳装饰品。但,我没看见任何人啊。出云介先生呢?”

“出云介先生……今天早些时候自行离开了。”

“嗯?你们没有人看管吗?”

“我们的确有。但是,负责贴身防备的人……今早有事走了。他趁这段时间,挣脱了绳索,躲到了箱子里。换班的人以为他离开了,便紧急呼叫我们。出云介先生便趁乱掀开地板,从屋底下隐蔽逃走了。”

雷声。

“……我对贵方的人员素养不予评价。我说过,只有见到出云介先生完好无损,我才会继续交付手续。现在人不在,交易,也自然取消。”

雷声。

又一道雷声。

“红叶小姐,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吧。您今天既然到此,还指望能够平安回去吗?您手下,来此的只有六人,我们这,不瞒您说,布置人数过百,您认为您有机会吗?”

“依我看,恐怕没有。”

“交出材料,我或许可保您一道生路。”

“多谢好意,但不必了。”

雷声。

“那么您指望什么?”

“文干事,您这一百人,都是从哪里调来的?”

“无可奉告。”

“你们一共多少人?原本近千,对不对?但是多数人,在禁令前后,便已乘船出海,眼下留在平户的,据估算,只有四百不到吧。除开一百人在此,最多三百。你们有四十三处屋产。除去这一间,四十二处,三百除以四十二,多少?平均每间留守七八个人呢。”

“您是什么意思?”

“我今天跟随前来的只有六人,其他人,您认为我作何安排?”

雷声。

“红叶小姐,您想全面开战?”

“正有此意。”

“蛇无头不行吧?”

“该做什么,我已经吩咐给手下人了。他们无需等待更多指令,时间一到,立刻进攻。除非我发出中止命令。”

“可您本人始终在此。”

“未来该做什么,这几日,我也一并吩咐了。文干事,我今天既然到此,还指望能够平安回去吗?原本只顾忌出云介先生,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他若真的逃了出去,自然更好。若没有,我只能选择和他同生共死。”

“看来您都计划好了,那么不得不如此?”

“也不是。我说过,什么都可以谈,若谈判顺利,自然我们双方相安无事。”

“……您可以带着物件回去了。出云介先生,我向您保证,绝对已平安离开此地。”

“不是这个谈判,文干事。”

“怎么?”

“交出谢和船队的账本,印章,名册,海船的凭证文书,还有客户的大致资料,今天之内备齐。不要找借口拖延,从今以后,你们,接受我的领导。”

“时间上不可能,材料整理,至少要两天功夫。”

“我清楚。但您不必劳神这事,文干事,您只需要告诉我,那些材料都存储在何处。我出发前,把通知都代您写好了,盖上印章,我自然会派人去给贵方各处管事阅览,进行接收程序的。”

“……如果拒绝拒绝呢?”

“那就互拼吧,我也没办法。”

“红叶小姐,您对手下吩咐的原定时间,是什么时候?”

“我也不清楚。没定具体时间,就听雷声计数了。从辰时开始,第六十声雷响之前,如果没有我的中止命令,那么他们就会动手。现在,我数的,已经有三十三声雷了,还有二十七声,文干事,您最好快点决定。”

雷声。

“哦,二十六声。这一下应该不是雷响,我没看见闪电。大概是我在码头的船只鸣炮的声音,我吩咐过,如果……看这个小沙漏,如果沙子漏完后还没有雷响,就放一声炮作为代替。”

雷声,伴随闪电。

“真不巧,浪费了一下,二十五声。那么,您怎么说?您如果同意,我就下令中止,将进攻时间延后到雨停时分。同样,我也不知道雨什么时候会停,也许早,也许晚,这天气,暴雨一般也持续不了多久的。嗯,您看着办吧。”

“……”

雷声。

“二十四,文干事。别忘了我派人传达命令,路上也要时间的呀。”

寂静。

“……我需要向谢老汇报这件事情,让他来做决定。”

“我和您一起去。”

他妈的,文龙在搞什么!

现在必须行动了。它想着,杆眼转动,看见临街一处,有一队人影朝小屋靠近,他们来了,自己也该是时候行动了。

行动!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雨水,夹杂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青鸾感觉一阵寒冷。

背后的光,突然消失了。

她转身一看,发现在那神龛前点着的两支白蜡烛被风吹熄,缕缕青烟缭绕,隐没入室内的黑暗。

黑暗之中,只有香炉上的点点火星闪烁,红彤彤的,映照着那字迹晦暗的灵牌,那正襟危坐的盔甲,墙壁上的两柄刀。

唐青鸾有点害怕,身处黑暗之中。

她朝海滩上望了一眼,那两个人依然在雨中站岗,似乎没什么事。

然后,她朝神龛走去,摸出衣服里的火折子,心想自己或许该把蜡烛点上才是。不管怎样,有点光亮总是好的。

背对海滩,背对站岗的守卫,她没有看见。

那海洋中的黑影,如同蜘蛛一般的黑影,八条腿快速地爬动,带动庞大的身躯,窜出海面。

空中一道闪电,随即是惊雷,让唐青鸾吓了一跳,没有听到守卫的惊呼。

黑影窜向其中一个守卫,那人影一边后退,一边举起手中长矛刺去。黑影举起螯钳,将铁柄长矛生生夹断。

另一只螯钳,锐利的尖端,刺入守卫的喉咙。

唐青鸾成功点燃了一支蜡烛,将第二支的烛芯凑上火苗。烛火明亮,她看清了神龛上的那块铁牌,嗯,一个人,被绑缚在十字架上,周身散发光芒,这大概是有一段故事吧。

旁边的第二名守卫,眼见这场景,竟然恐惧地摔倒在地上。爬动着向后退去,口中惊呼,然而雨声淹没了所有动静。

黑影迈开八只长腿,很快靠近他的面前。铁钳长螯高高举起——

“ああ——!”

她刚刚将第二支蜡烛点燃,便听见了这一声惊叫。

有情况!

唐青鸾顾不得将烛台摆正,手握太刀,连忙向敞开的门边跑去。

雨中,黑暗的海滩上,刚才还站立的两个人,现在只是两具倒伏在地,一动不动的尸体。

大海依然汹涌,黑暗的浪花,猛烈地拍打沙滩。

浪涛声如同一只隐藏暗处的巨兽在咆哮。

尸体在沙滩上。

敌人呢?

青鸾一边向后退去,一边伸手,握住刀柄,警惕地环顾四周。

室内依然只有烛火,浓郁的黑暗,在光找不见的地方,激烈涌动。

敌人呢?

浓浓的海水咸味,浓浓的腥味,充斥这黑暗的房间。海风鼓动,将雨水吹入室内,地板上已是一片潮湿,已有水迹。

敌人呢?

她听见一些响动。刀剑碰撞的金属声,人战斗时的呐喊声。但那声音很遥远,在雨中,感觉很遥远。背后的黑暗中,传来更加清晰的,更加靠近自己的悉索声。不知是什么,感觉,很像是某种虫子爬行的声音,很巨大的节肢动物。

背后,腥味愈来愈浓,叫人难以忍受。

她转身。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瞬间照亮室内。

她看见了敌人的样子,就在自己身后,就潜藏在阴影之中。

雷声,随即滚起。

“啊啊啊啊,かに、かに!康答女士,かに!”

“奥さん、戻ってください!”

玛尼伽·康答将小枝夫人带到墙边,踢翻身边的一张方桌作为屏障。跪在后面,弯弓搭箭,盯着紧闭的门扉,对身边,屋内持兵器的众人命令,“警戒!”

屋外,雨声,雷鸣声中,传来刀剑碰撞的声响,呐喊的声响。一道闪电,将厮杀的人影投射在纸板门上。

没有听到火器声。玛尼伽·康答心想,是个好兆头,幸亏今天如预料那般下雨了。

然而,不能放松警惕。

厮杀声越来越逼近,对方来势汹汹,不知有多少人。不知,在屋外的守卫是否能够应付。

屋内,还有十余人在自己左右。都张着弓,按阵型分列站开。预备着若然对方攻入门内,及时发箭。

人数不一定够。

玛尼伽·康答心想。虽然红叶小姐做足了充分准备,特意留下这许多人在此,以防万一,但就现实看来,似乎依然不足。

她握紧手中的佛珠,镇定心神。

又一道闪电。亮起的同时,纸板门上飞溅出一道血迹,惨叫的声音传入屋内。

“あ!”

身后,女人轻声尖叫。

玛尼伽·康答也愈加紧张起来,但还是,强迫着自己镇定。眼下必须镇定,看来屋外是守不住了,必须做好战斗准备,必须保护身后,松枝夫人的安全。

“唐小姐!”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玄关,大声喊叫,“唐小姐,请过来这里!”

没有回应,背后,没有推门的声音。

“唐小姐!”

依然没有回应。她感到疑惑,但这疑惑现在也必须克制下来。

必须镇定。

“戦いに備える!”

门被推开了。

她手中一松,离弦的箭飞出,击中贸然闯进,手持兵器的敌人。

那个人倒下,然而随即又有更多的人接着涌入。

玛尼伽·康答续上另一支箭,再发。身旁左右的弓箭手也相应发箭,击杀敌人。

对方人太多了,不该这么多的。

她心中估算,光靠放箭,似乎只能一时阻止。

“唐青鸾,快来援助!”

发生什么事了?

かに、かに、たしかに!

它是螃蟹!

的确如此。

唐青鸾愣神的瞬间,脚上被扎了一下,向后踉跄着退去,结果摔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昏暗室内,一只巨大的,如同蜘蛛一般长着八只长腿的螃蟹朝自己快速爬过来。

(不对,螃蟹有十条腿,鳌足也算)

两双同样细长的,铁钳一般的蟹螯伸向自己,挥动着发起攻击。

她举起手中的太刀,还未来得及出鞘,奋力一挡,然而碰上甲壳,如同铁甲一般结实。太刀脱手,被打落在一旁。

蟹钳尖端划过自己面前,所幸,只差半分距离。

唐青鸾向后退去,看着面前的怪物。

硕大的身躯,八条长腿展开,占据了这狭小客厅将近一半的空间。昏暗环境中,隐约可见它外壳如血一般通红,坚硬如同盔甲,其上还带着或大或小,参差不齐的尖锐棘刺。

在那八条腿的中央,躯干如同一只圆盘,背上同样也生着棘刺。一双杆眼转动着,盯着它,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双眼,空洞呆滞,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短短的触须,不住抖动着。吻边附肢摇摆,白色的泡沫在口中泛滥,滴落地面。周身的浓厚腥味,弥漫整个房间。

唐青鸾感到害怕,不住地又向后爬了几步,抽出腰间的胁差。然而这短短的一柄小刀,对眼前全副武装的异形生物,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巨大的螃蟹,八条腿点着地板,爬动着,又靠近它几步。两只螯钳不住挥舞,封锁路线,让她根本近不了身。

它挡在她和通向前厅的门板之间。

唐青鸾听见,从前厅传来的厮杀声,听见玛尼伽·康答的呼喊,但无能为力。

她现在自身难保。

这只螃蟹从哪冒出来的?

“你大爷,我怎么总遇上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回忆起过去,曾经,和一只黑色巨犬相斗的经历。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但自己好像完全打不过那只狗。

(开了挂才赢的……弱鸡)

“我没跟螃蟹打过架啊!”

然而面前的生物可不会听她如此辩解。巨蟹迈起八只长腿,敏捷地爬上来,蟹钳舞动,又向她发起致命的进攻。

“哎呀呀——!”

(哎呀呀?什么哎呀呀?有人遇到危险会这样喊的吗?)

“谢老?谢老?”

昏暗的密室,门打开,才终于有光线。密室中只有一张矮桌,桌前盘腿而坐,一个白发稀疏的老人。双臂摊开,头耷拉在身前,一双眼睛黯淡无光,瞳孔放大,不论文龙如何示意,也没有一点转动的意思。

牙关紧要,看起来面目狰狞得叫人害怕。口中泛着白沫,顺着嘴角,一直流下,沾湿了衣襟,这老人脸色铁青,如同已死了一样。唯有还在不住颤抖的一双手臂,证明存活。

“谢老!”

文龙徒劳地晃动着老人的躯体。

“他中风了吧。”

倚靠着墙壁,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景象的王红叶,开口回答,“毕竟年纪也大了,长年辛苦操劳,唉,难免哪天就横遭变故。恐怕是好不起来了,文干事。”

“红叶小姐,这……”

文龙放下谢和僵硬的躯体,看着她,“现在该怎么办?”

“问我呀,文干事?”

她带着讥讽地笑一下,回答,“这是您集团内部的事,您自己看怎么处理呗。我的条件还是那样,过时不候,现在……”

王红叶取出随身携带的小沙漏,最后的一点沙,将将漏尽。

远处,响起一声雷鸣。

“还有十九声。”

她倒转沙漏,“我看您就决定了吧,时间紧迫呀。”

“……”

“嗯?”

“……红叶小姐,这局您赌赢了。”

文龙犹豫了片刻,低头认输,从怀里取出一个包裹,“印章就在此处,谢老交托给我保管。把地图给我,我给您指明其他材料存放的位置。”

“Knoweth at which hour to foldeth cards……”

王红叶微笑着,得意地用古怪的语言回答,接过印章,将地图给他。后者在上面的几个位置点了几下,一一说明。她吩咐手下去传达命令,进攻指令暂缓。又将印章交给另一个手下,派人带着盖章的说明文件,去各处地点接收。

“如果有人不配合,就直接杀了。”

手下领命而去。

“现在?”

“我还要一些回扣,嗯,很合理,不是吗?”她还在冷笑,“你们给我造成了那么多麻烦,一些回扣,总不过分吧?”

“您是指?”

“我要谢和的命。”

王红叶说着,从腰间抽出胁差。看着室内,歪倒在一旁,无法动弹的老人。

“红叶小姐?”

文龙下意识地拦在她的身前。

“怎么?”她说,“反正,看谢老的样子,恐怕是永久都要如此了。与其以后受罪,不如现在了断。他也一定希望如此吧。”

“红叶小姐。”

他依然挡着她的动作,“这……我恐怕不能同意。”

“您认为您还有谈判的余地吗,文干事?”她走近一步,手中胁差,闪烁寒光。

“红叶小姐!”

文龙伸手,仍旧维持着阻拦的姿态,“请您再仔细考虑一下。眼下,还有一些情况,是您不知道的。”

“什么呢?您不妨对我说一说?”

“您是否——”

“紅葉様!”

小田切跑过来,打断他们的对话,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事態があります!”

“どんな?”

她眉头皱起,将小田切带到一旁,让他低声告知。

文龙不安地看着瘫在桌前,口吐白沫的谢和。

王红叶返回了。

“你认为我没有预料到这一点吗?”她说,似乎明了对方刚才所指的事。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阴沉神色,“你们觉得我没有为此做准备吗?”

“我认为您应当是预想到了。”

文龙似是带着些无奈地回答,“那么,红叶小姐。您是否发觉,今日您来此,我方有一位比较重要的人物不在现场?我想出云介先生选择擅自离开,多半也是因为他。刚才,是你们的人遇到出云介先生,前来报信了吧?”

王红叶盯着他,内心思绪涌动。

沉默。

她手中的沙漏,已经漏完了。空中,又是一下雷声。

沉重地,那并非雷电,而是火炮。海边的船只仍未收到消息,仍然在尽职履责。

又一下,闪光,又一下,雷鸣,这次是真实的雷声。

大雨如注,看来一时不会停止。

寂静,沉默。

王红叶握紧手中的胁差。

文龙并不做任何反抗,靠着门框,看着她,等候。房间中的谢和,依然一动不动,双手依然在抽搐。

“Knoweth at which hour to foldeth cards……”

胁差,收回鞘中。王红叶阴沉地看了他,看了谢和一眼,没再理会。只是转身,对小田切命令,“さあ行こう!”

小田切跟随着,快步离开。

文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也并不加以阻拦,虽然现在完全可以下令将这五六人杀死在此处,然而那样做一点意义也没有。现在,自己已做了决定,交出了材料,交出了船队的指挥权,唯一扳回一点的,就只有保住了首领谢和的残命。

他抱着手臂,看着室内的老人,心情复杂。

“总算不辱使命,嗯?”

他如自言自语一般,“总算,将事情都按您的吩咐办妥了。”

不该有这么多人的,的确。实际上并没有许多人,在估算范围之内。

玛尼伽·康答一边将手中的箭,深深刺入眼前敌人的喉咙,一边心中默想。这个敌人,还有另外七个,爬到二楼从楼梯奇袭,配合前厅的人进攻,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但终究,问题还是解决了。

攻入房内的敌人,悉数毙命。最后的这个人靠近眼前,她来不及放箭,手握着箭矢直接刺上去,还是很有效果的。

那人抽搐两下便不再动弹,血溅到她的脸上,让她很不痛快。她将尸体推到一旁。

环顾四周,原本整洁的前厅,此时已是狼藉一片。灯火早已被打翻熄灭,室内昏暗,家具散乱,遍地都是死人。自己这一方也伤亡惨重,只有三个人还依旧站着,都受了伤,自己也受了伤。那三个人的箭早已用完,弓也被劈裂,断了弦,他们改而用刀剑战斗。

只有自己手中,还留下仅存的一副弓。

敌方,统计尸首,二十四人。

并不多。二十四人,按道理不该轻易便攻破室外防线。

她想,除非……

除非其中有人武艺高强。

可是,方才交战,对方均是一般水平的喽啰。

那么,具备高超武艺的,应当还活着。

“警戒を続けて!”

她叫喊着,对剩下三人命令,同时将已经惊慌失措地跪倒在一旁,无法动弹的女人带到身后隐蔽,“小枝さん、気をつけてください。”

半敞的门扉,纸板已经破损。一道闪电,在门扉外的道路上,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雨声之中,她听见脚步声。

玛尼伽·康答又取出一支箭,搭上弓拉满,瞄准入口。

握住箭末端的手,其上依旧缠绕着佛珠,佛珠已经沾上了血。她的无名指和小指,一下下地点着珠子,借此缓解内心的不宁思绪。

镇定。

现在必须要镇定。

她深吸一口气,等待着,蓄势待发。

唐青鸾在搞什么,还是没来?

会不会屋后也有敌人进攻,在和屋后的敌人作战?

会不会遭遇危险了?

眼下顾不得。

必须镇定。

玛尼伽·康答拉满弓,等待着。雨声之中,微微可辨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不到时机。

黑影伸出一只手,推开门。

放箭。

她松手,一支箭瞄准目标,飞出去。

“——”

轻微,不可辨别的声响。

然而,没有命中。

那黑影举起一只手,凌空,稳稳地握住了自己的箭。

玛尼伽·康答的心中,所有残存的平静念头,此时都化为恐惧。缠着佛珠的手,机械地伸向身后,又取出一支箭,机械地搭上弦,机械地拉开弓,对准目标。

她认出了敌人的身份,很好辨认,当然了。因为那人方才开门,抓箭,用的都是左手,那人也只有左手。右臂,只有悬吊打结的衣袖。

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空。

电光下,映出站在门口,敌人的相貌,只是一瞬。

平冢左马助。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等待了多久。头发湿漉漉地沾在额头上,衣衫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全身上下,滴着雨水,那袖管,也滴着雨水,在脚下汇成浅浅的一滩积淤。他弯着腰,身体重心向一侧倾斜,低着头。

腰间,长长的一柄打刀,佩在右侧。

四周昏暗,看不清他的衣着,看不清他的表情。然而,那一双眼睛,在黑暗之中,却格外瞩目。似是闪烁着光芒,燃烧着火焰般明亮。

平冢左马助朝前迈进一步。手中握着已无威胁的箭,缓缓放低,手掌一攥,将箭杆折断。松开,断箭落在地上。

又一下闪电,又一声雷鸣。

雨,依然在下。

他的手,伸向腰间的佩刀。

目光锐利,如同鹰眼。

如同一只盘旋高空的鹰,已经发现了地面上的猎物,已经锁定了目标。随时,准备俯冲,随时,准备伸出鹰爪,准备一击致命。

※※※※※※※※※※※※※※※※※※※※

发现自己写文真的话很多,对话什么的,不愿省略呀

之前有事忘说了,たしかに这个梗是我在微博上看到的,蛮有意思,呃,大概蛮有意思吧

本章好像没什么要介绍的东西

俊秀出逃的那一段过程,是我在玩梗,《用心棒》里的情节

决定给红叶妈妈起个名字,小枝夫人,嗯,随便了

内容又拖了一点,预定这章结束唐青鸾和螃蟹的战斗(……),但还是做不到,话太多。讨厌,我不习惯第十章还在打架

有一些宗教的问题,不写太明了,尤其具体的仪式方面,避免争议(之前就搞错过圣餐礼和圣体圣礼)。毕竟我自己不信教,不切身接触,了解的知识害怕会有偏差

(写得还少吗?光基督教就已经写了天主教,归正宗和路德宗)

(以及英国圣公会,序章中略略提到)

(玛尼伽·康答的背景设定里原先也写了一堆印度宗教的事,想了想还是不写在这了)

(之前还出现过泰传佛教,不过那是随便写的)

(反而本土宗教没怎么提及呢,不过现在的背景也不在国内了)

文章设定与现实无关,不必参考,不必代入生活

我好像还没集中说过王红叶,总是不想多谈她,因为,就像本章写的那样,她是个挺矛盾的人物

既然本章中青鸾在思考,那我也讲一下吧

我对她的定位是一个反面人物,做的事情如攻击军队,杀战俘,也是毫无争议的坏事

(走私这一点,作者基于当时的时代背景倾向不反对,不过这一行为从长久来看还是有损国家和集体利益的)

她做这些事,有她的理由。她不是单纯因为父亲被杀复仇,更多是因为明国在已招安汪直的情况下,依然对其进行逮捕这一行为,判决斩首。她认为这是不守承诺,没有信誉的,因而进行复仇。

作者也认同这一点(不然也不会如此设置了),但还是,无论如何,做坏事始终还是做坏事,理由不能改变这一性质

然而在她是一个坏人的基础上,我对她个人的设置中又加入了很多我欣赏的品质。比如她的精明算计,果断决策,重视契约精神,不时还会体现一点温情和可亲。所以除开身份和行为,她的性格和才能是很让我喜欢的

所以是个很矛盾的人物呢

当然啦,后面的情节中,肯定也要让她为她做的事情负起责任(BE预警)

就说这么多吧

说着说着就觉得很沉重,我们还是继续来看点轻松的:唐青鸾大战杀人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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