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摇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的软凳上,盖着一条毯子,一伸腿,差点摔下窄凳。
打着哈欠,抬眼望去,就见靠着车壁歪头睡着的霍绎,烛泪层叠,蜡烛只剩下一小节。
他手边翻落着一卷未合的书,一袭青色暗纹衣裳,偏冷峻的年轻面庞,在光晕中平添了几分柔和,又黑又卷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抹阴影,眉目清和,有少年特有的气质,稚气与成熟混合,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
云舒摇抿唇,忍不住吞口水,待她反应过来,顿时咬着嘴唇,转开了目光。
她怎么能这样呢?在心里默默吐槽自己几句,才觉得饥肠辘辘,伸手揉了揉腹部,目光搜寻到放置蜡烛的小几上,有倒扣的盘子,她爬起来,才觉腰酸背痛,好似每块肌肉都在抗议,伸手拿掉上面的盘子,其中果然是几块绿豆糕。
果真给她留吃食了,她露出一个笑,拿起帕子擦了手,拿起一块糕点,慢慢吃了起来,就着凉白开,几块糕点下肚,才觉腹中不再饥饿。
车厢外,士兵们在开始造饭了,说话声、水沸腾的声音、锅灶铁器碰撞声。
云舒摇嘴里咬着半块糕点,忽然感受到了一道目光,她偏头望去,正好望进霍绎湖水般沉静的眼眸里。
“你醒啦。”云舒摇嘴里有糕点,说话含糊不清,她一边伸手挡在嘴边,一边移开了目光。
霍绎唔了一声,坐直了身,顺手捡起腿边的书本,一边整理衣衫。
云舒摇三下五除二吃掉了糕点,灌了半壶水,擦了嘴,在软凳上坐好,熟门熟路地拉开凳下抽屉,取出一面镜子和几只胭脂盒子,放在小几上,仔细地修补自己的妆容。
霍绎在一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才问:“你今天还能骑马吗?”
“当然能。”云舒摇肯定地说,然后重新梳了头发,在用带子挽缠的时候,怎么也弄不好,她才记起头发是出发前绿芽给她挽的,她压根就不会。
“你帮我挽一下头发吧。”她转头,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霍绎说。
“马都能骑,头发不能挽?”霍绎虽然嘴上这么说,扭捏片刻,还是移过来,坐在她身后,从她手里接过乌黑顺滑的发丝的时候,手抖了抖,差点握不住头发。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人都有不擅长的事嘛。”云舒摇浑然不在意地说。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将一个女子的头发握在手中,手指、手掌满满都是她的发丝,鼻端下隐约有皂角和花朵的香味。
“你快点啊,不然一会儿大家都醒了。”云舒摇将带子塞进他手里,催促道。
她可不想一会儿从马车出去就受到大家的注目礼,趁着人少,她赶紧去找阿奇,混进侍卫堆里,便少了许多麻烦。
“好。”霍绎吐纳几息,右手捏着带子,开始给她挽发。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想不到他给梳头的第一个女子,竟然会是她。梳头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事,她不会挽,请他帮忙合情合理。
她曾经说过,他们那里,理发师男女皆有,男子为身为顾客的女子洗头剪发,是再正常不过的生意行为。
待他替她挽好了头发,云舒摇捧着镜子,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她的发型,才满意地点头,将东西都收进抽屉里。
“手艺不错。”云舒摇朝他伸出大拇指,露出赞赏的微笑。
“我先出去了。”不等霍绎回应,云舒摇转身就要出去。
“等一下。”霍绎开口。
“什么事啊?”云舒摇回头,面露疑惑。
“你的佩剑。”霍绎下巴一抬。
她顺着望过去,伸手捡起凳子边的铁剑,捏在手里颠了颠,满意地笑:“对哦,道具可不能忘了。”
佩剑说得好听,实际上随身带着真是累赘,一柄剑少说也有七八斤,重的十几二十斤也有的。
要云舒摇说啊,走江湖的侠客可真不容易,随时随地拎着十几斤的铁块头,到处蹦跶,不累才怪。
幸好她不用一直拎着这佩剑,骑马的时候,佩剑是挂在马鞍上的,要她一手拿剑,一手握缰绳,铁定寸步难行。
瞧着她高高兴兴地跳下了马车,这般洒脱利落,不见半分留恋,霍绎眉头一蹙,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接下来几日,白天行路,夜里扎营休息,一路平安无事。
云舒摇扮演贴身侍卫扮得很是有劲,除了一日三餐都跟在霍世子身边,有时候就地休息时,她就混在士兵堆里,和大家伙儿讲笑话,
她姿态潇洒,动作大大咧咧,一张嘴能说会道,什么狐仙鬼怪故事,信手拈来,保管让大家听得津津有味。
“林兄弟,你也是个读书人吧?怎得去做了侍卫?”有人好奇。
“我就会讲几个小故事,哪里是什么读书人?我就是,粗人一个。”云舒摇随口否认,她就是多看了几本《故事会》、《传奇故事》罢了,当然还有《聊斋志异》。
“这年头,能识文断字的,可不是穷苦人家。”有人说。
“林兄弟,你这般年纪,家中可娶妻了?”
“尚未。”云舒摇笑答。
“我家中有一小妹,年方十四,不若林兄弟与我家结个亲?”
“这个,婚姻大事,有家中长辈做主,我是做不得主的。”云舒摇心中苦笑,面上假笑,连连以手遮面,试图遮挡惭愧面容。
“不若你修书一封回家,问问长辈的看法?”那人道。
“此番是跟着世子办差,若是家中长辈得知我不好好办差,倒是办起了其他事,恐没我好果子吃。各位兄弟就莫要害我了。”
“林兄弟真是孝顺啊,看来家教甚严,出身不低……”
“不知道林兄弟家中可有姊妹?婚嫁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