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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99

顾瑶驱车回到家里, 第一件事就是进书房,在墙上的人物关系图里加上几笔。

——萧绎琛,萧零时期的父亲,疑似是顾承文的朋友, 李慧茹的前夫。

——阮时秋,一年前顾瑶的患者,顾承文生意伙伴阮正新的女儿,疑似知道阮正新的“昭阳事务所”肮脏的内幕。

随即, 顾瑶在备忘录里记下几件事。

比如连晓云的心理辅导, 重新获得阮时秋的信任,和萧绎琛见上一面, 还有再找秦松做一次催眠。

眼下, 连晓云的心理辅导已经安排在明天下午,秦松那边时间还没有定, 阮时秋是一个变量,那么就剩下……

顾瑶的视线略过“萧绎琛”三个字,很快就拿出手机, 拨打狱警李方达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

顾瑶直奔主题:“李警官,你好,我是顾瑶, 我想请问你上次提过的帮犯人们定期安排心理辅导的事, 现在还在进行么?”

李方达很快接道:“一直都在推进, 刚好我也正准备找你。”

“找我?”

“是这样的顾小姐, 我这里有几名犯人, 是下一步准备让你接触的,流程还是依照上次那样,资料要你过来我们这里当场阅读,不可以带走。因为之前你给丰正辉做了心理辅导,之后就帮助警方一连侦破几起重案,这事我已经上报给领导,领导指名让你来负责其他几名重刑犯。他们都和丰正辉的情况类似,一直被警方怀疑和一些还没有侦破的案子有关,但是碍于这些犯人太难搞,至今都没有吐露,警方也没有直接证据,更不能刑讯逼供,所以希望你能协助我们的工作。”

顾瑶打这通电话,原本只是为了试探,没想到李方达就势提出了下一步,刚好正中下怀。

顾瑶不动声色的说:“李警官,监狱方的提议我很愿意配合,不过我还想在这个基础上提出一个小要求。”

李方达问:“什么要求?”

“哦,就是在你刚才提过的重刑犯名单上再加上一个人,我对这名犯人很有兴趣。”

“再加一个人,是谁?”

“萧绎琛。”

李方达忽然安静了,半晌没有言语。

尽管顾瑶这边听不到一点动静,却因这莫名的沉默而屏住呼吸。

李方达为什么沉默?

因为惊讶?

如果是惊讶,不会持续这么久,惊讶过后却依然无声,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而且连丰正辉那样的重刑犯,李方达都毫不犹豫的帮忙牵线,让他们在探监室里进行心理辅导,怎么到了萧绎琛这里,反倒沉默这么久?

难道他是在犹豫?

可是为什么呢?

顾瑶看了一眼时间,率先发问:“李警官,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李方达这才有些迟疑地说:“这件事……我可以帮你转达给萧绎琛,看他是否接受这次安排。但犯人也有人权,我们不能无视他的意愿,强制安排心理辅导。这一点希望你明白。”

这一点顾瑶当然明白,第一次接触丰正辉之前,李方达就跟她透露过了,她只是不懂,为什么李方达又重申一次。

难道萧绎琛拒绝过,而且不止一次?

但无论如何,顾瑶仍是应了:“好,没问题,你就报我的名字试试。”

李方达忽然问:“对了,顾小姐,你为什么突然会对萧绎琛感兴趣?”

顾瑶从善如流道:“哦,我听说他过去是江城第一医院的外科医生,医术高超。”

“的确如此。”

“所以我很好奇,一个以救死扶伤为职业的医生,怎么会犯法。我想这对接下来的心理研究会很有帮助。”

这个理由只是顾瑶胡扯的,但她也是真的好奇,萧绎琛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

挂上电话,顾瑶转而开始看阮时秋的资料。

小川搜集到的东西大部分源于网络,阮时秋的案子当初是“昭阳事务所”负责的,她是被告人,而被害人卢泓则是“立坤事务所”大股东的儿子。

这层关系乍一看很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父辈是劲敌,想不到到了下一代,两个孩子却搞起对象,结果还弄成一个坐牢一个植物人的结果。

可直觉告诉顾瑶,事情原本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虽说顾瑶和阮时秋的见面只有短短几分钟,却也足以令她看到,阮时秋的骨子里蕴藏着很深的叛逆,当然也可以解读为某种“坚持”。

坚持不要成为“成年人”,坚持自己相信的东西,排斥和仇恨一切与之不容的“成年人世界”。

但这并不是说,阮时秋就是个冲动易怒,会拿起家伙把人打成植物人的姑娘,何况被打伤的还是她男朋友。

这里面需要一个非常强烈,促使阮时秋不得不这么做的动机。

是什么呢?

就算卢泓也变成了被阮时秋仇恨的那种“成年人”又如何,阮时秋应该会掉头就走,何必打伤人?

资料里写的是,两人是因为发生口角,进而引发剧烈争吵,而且两人都动手了,推搡的过程里,阮时秋磕到重物,脚踝有轻微骨折,卢泓停手了,还上前查看阮时秋的伤势,但阮时秋一时气不过,就拿起雕像砸向卢泓的头。

也就是说,当时卢泓是面对阮时秋被打中的。

这也不是正当防卫。

案发地点在卢泓的家里,当时只有卢泓和阮时秋两人,卢泓的父母已经离婚了,他跟着父亲住,当时父亲不在家。

阮时秋打伤卢泓之后很害怕,就跑出卢家,但这距离她去自首,期间相差了三个小时。

也正是因为这三个小时的延误,卢泓被送到医院后,颅内已经堆积了一大块淤血,颅内压过高,立刻送进手术室进行开颅手术,脑内部分组织和淤血一起被切除,能醒过来就算奇迹了,但就算能醒,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过正常人的生活,因为切除掉的脑部组织刚好负责语言,也就是说卢泓会丧失语言能力。

顾瑶接着又翻到当时媒体们的报道和网友的评论,很多人都在说阮时秋就是运气好,要是这一打,把人打死了,或是卢泓在医院抢救无效,那就不是故意伤人罪,而是故意杀人罪了。

还有人在问,阮时秋自首前的那三个小时在干嘛,她是害怕吗,在逃与不逃之间犹豫?

当然,这里面还有很多蒲明妍帮儿子卢泓讨公道要说法的报道,她更多次以媒体人的身份告诉大众,说她根本不相信卢泓和阮时秋是因为口角才动手,还说阮时秋隐瞒了事实真相,根本没有说真话。

蒲明妍还说,阮时秋母亲早亡,她一直在看心理医生,自首当日还是她的心理咨询师陪着去的,很有可能阮时秋在精神方面有问题,案发时就是犯病了,才会将卢泓当做攻击对象,这种有暴力倾向和对社会有危害性的女孩,就算将来刑满释放,也会再犯事。

不过这些都是假设性的结论,不管阮时秋将来还会不会犯事,法院都不可能假定她会,必须要依案件本身的证据来定罪。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有趣的点。

一个是阮时秋离开卢家时已经有轻微骨裂,她应该可以走,但肯定走步了多远,也不能跑。

那么阮时秋是叫车离开的?

这个可能性有点低。

通常一个人遇到了绝境,一定会想找人帮忙救自己,而阮时秋当时最信任的人就是她,顾瑶。

那么阮时秋第一个求助的人也肯定是她。

也许,是她接到了阮时秋的电话,开车过去接她的?

她接阮时秋去了哪里,两人要待三个小时,在这三个小时里都聊了些什么对策?

三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以发生很多事……

还有第二个关键,蒲明妍口口声声说阮时秋精神有问题,而阮时秋也确实有看心理咨询师的历史,法院当时应该也有参考顾瑶的心理分析,最终宣判却没有提到这一块,这说明她当时给的心理分析报告并不涉及蒲明妍所说的“精神问题”。

再者,她只是个心理咨询师,是不可以给患者开处方药的,如果真有精神病,就必须找专科医院的医生,而且那些药吃了都会有副作用,会直接反映到表象,可今天见到阮时秋,这姑娘无论是条理、逻辑,都显得很机智,生龙活虎的,哪像是有精神困扰的病人?

不过顾瑶倒是很好奇,她当时呈交的到底是怎样一份心理报告?

她的档案夹里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分析到这里,顾瑶不由得自嘲的笑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情况又变成了,她要揣度三年前自己的心理活动,她当时在想什么,以什么样的心态。

唯独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是在帮阮时秋。

顾瑶抬手揉了揉眉心,将邮件里的资料全都打印出来。

听着打印机发出“滋滋”的声音,她就站在旁边,一手撑着桌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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