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想过输会怎么样,只是不顾一切地想赢。”
非赢不可,倾注所有,也要搏命一赌。
“其实当我发现这一点时,我就已经觉得自己输了。”
他的确想赢,也很认真,但他对胜利,没有那种疯了一般、使出浑身解数的渴望。
以前楼知秋觉得从容的心态是无论何时都需要保证的,因为从容让他冷静,才不会出错,可他现在感觉,太过从容,反而没那么投入。
闻冈和付恩行,就像追日的夸父,那么绝望地想要得到太阳,而他则仅仅是喜欢阳光,靠近太阳,想走到日光底下沐浴。
楼知秋望着漠漠黑夜,神思飘到了很远的地方,他轻声说:“一支有人想着输的队伍,怎么能战胜心中只有赢的团队?”
庭雨疏沉默了一会,问他:“那现在你呢?”
“我?”
楼知秋深呼吸了一下,“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我开始觉得……不甘心,”楼知秋抻了下胳膊,叹气道,“也许是被激励了,也可能是觉得不甘心,我不想输比赛。”
他思忖了一下,“好像人一般做事都需要理由,赢不需要,想赢、想胜利,天生就是这样,不需要更复杂的动机了。”
“但我有点茫然,这份不甘心到底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感觉就像,雾天划船出海,一阵风吹过来,不知道要吹到什么地方去。”
楼知秋不喜欢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感觉,总会让他感到不安,尤其是看不到发展趋势,一片未知时。
他担心对胜利的过度渴望会打破他现在的从容冷静,扭曲的心态会导致发挥失常,电子竞技是对反应、心态、操作的多重考验,只要有一个短板都不行。
庭雨疏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很轻,却打破了此时有些凝滞的氛围。
“你笑什么?”楼知秋很疑惑,他少见庭雨疏有如此明显的笑意,也就不自觉受感染地笑了,好像自己也觉得刚刚说的话有多可笑似的。
庭雨疏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你邀请我入队时说的话吗?那时候你对我说,希望我尽情享受电竞的美。”
“记得。”老实说,楼知秋为了劝说庭雨疏,当时可打了好多次腹稿。
庭雨疏站在夜色中,朦胧的阴影落在他的肩上,素净的脸却被月光照得透明,素馨高洁,端秀温雅,一双眼微微弯着,露出点明亮的笑意:“知秋,这就是电竞。”
“不仅是训练、比赛,你此时所想所念的,包括你的茫然、苦恼,在这之后的进步,这都是电竞本身。”
“电竞的美,不止是对胜利的奋力追逐那么理想化的东西,还有路途上翻越的这些不起眼的坎坷。没有定数,无法掌控,才让我们的道路有更多的可能。”
“而且,那会是只属于你自己的可能。”
“你不需要因为茫然感到不安或者自责,这只不过是你正在历经磨练的证明,所有选手都会经历。”
庭雨疏走近一步,右手抬起在楼知秋脸边抚了一下,“你总是这么谨慎,对自己这么苛刻。”
楼知秋正处于成年早期,不管是因为年龄带来的身份转变,还是对职业选手、职业赛事的适应,都注定是动荡的过程。
他迫切地想要长大,希望能承担应有的责任,成为一个成熟的人,因此尽可能去感知、理解、掌握更多的东西,励志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可他太心急了,他希望成长能按照设计规划好的蓝图,按部就班地来,就像学习时,按照科目大纲,一点一点学习,高效率高成果。
但怎么会有人的成长完全按照既定轨迹来?把成长的进程控制住,连最富盛誉的教育家都不敢打包票,他一个大男孩又怎么能说得准?
成长注定与挫败、苦恼、茫然相伴,经历需要时间,经验需要累积,心态需要打磨。
楼知秋不想给自己延缓的时间,他希望自己一直往上走,而不是在原地打转,所以连茫然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甚至苛刻到,对产生迷茫的自己都会感到鄙视。
庭雨疏懂了他的心思,自然不想楼知秋走进怪圈。
怪罪理所应当存在的东西,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你上次说你对胜利的信念很单薄,那么现在呢?”
楼知秋指节屈起点了点眉心,不确定地道,“……有些不一样,我说不清,但没那么强烈。”
与每一个对手交手后,他都有新的感触,在季后赛前,他感觉自己很惭愧,之后在T5手里输了一把,输在闻冈的刀圣后,惭愧之余又多了一些焦躁的火花。
这火花烤得他躁动不甘,浑身不痛快。
“我们还可以输。”
庭雨疏冷不丁说了一句,楼知秋愕然地望过去。
“复活赛如果赢了,决赛可以输,如果复活赛没赢,s赛入围赛也能输几小场。下路就算你状态不好,有我在,应该能进正赛,后面小组赛还能输。”
他面向楼知秋,客观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比赛可以输。听说哀兵必胜,这么多的场数,足够你找准心态了,别担心。”
楼知秋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就被逗笑了,他不明白庭雨疏为什么总是可以一本正经说这种听起来不切实际,但又莫名有道理的话。
他总可以把问题变得简单干脆,让别人也感觉,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不是吗?
庭雨疏不是那种把输了比赛的不甘表现出来的人,他只会在训练上付出更多。他虽然沉默,楼知秋却知道,他的胜负欲不输旁人,此时这样说,是为了告诉自己,不必那么心急,还远不到真正的危机时刻。
见楼知秋笑得轻松,庭雨疏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我刚想起来有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
“回去再说,我比较想知道,你现在要不要打球?”
楼知秋很机敏:“我看起来很想打球吗?”
“是的。”
楼知秋在庭雨疏平淡的脸上看了几秒,狐疑道:“不对,我看是你想让我打。”
庭雨疏浅笑,点了一下头,承认得很爽快,“我想看你打球,你打不打?”
他漆黑的眼睛比黑夜的颜色更深,一瞬不瞬地与楼知秋对视。
“……我突然是觉得有点想打球运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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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年龄差的年下吧。
小楼和雨神是很互补的两个人,小楼年轻、活力旺盛,纯粹、简单,对热爱有毫不掩饰的激情以及理想化的美好想象,他身上那种很纯粹的气质,让雨神很受感染,找到自己最初的悸动。
另一方面,小楼又恰恰因为年轻,经验不足,尤其是像他这种掌控欲很强,本性很强势的人,对自己过度苛刻,他努力计划、努力长大,遇到意料之外的挫折会感到很茫然,不够成熟与对环境的掌控欲之间出现力不从心的矛盾。
而雨神则是生活阅历和比赛经验都很足,他明白小楼的困境,能把复杂的问题抽象简化,耐心地引导。
其实最后那点!我自己很喜欢。
雨神的体贴很润物细无声,其实他主要是想让小楼活动一下,因为运动后会让人心情变好,但他告诉小楼是自己想看他打球,当然也有这一方面的因素。
雨神读书的时候一直很孤僻,没有朋友,周围人呼朋引伴地打球,这中间种种热闹都和他没有关系。
其实他曾经没有多羡慕,只是遇到小楼后,很想参与他错过的青春,错过的快乐。就像之前说的,小楼身上那种纯粹的气质、活力、青采飞扬很打动雨神,把他从灰色的世界里,拉到了彩色的真实热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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