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 剩余的残香发出微弱的亮光, 似灭似暗。大殿里白雾缭绕,缥缈辗转;犹如声声叹息, 撕扯得绵长悠远,却总是让人朦胧中觉得意犹未尽。更漏轻响, 渗出的水滴一滴一滴拍打在沉默的空气里。
卧榻上的人深吸了口气,翻了个身。低声说了句:“香淡了,再添些。”
“是。”
一旁侍候着的女婢得了指示, 福了福,莲步上前。
转动香炉上的兽脑,将其取下来。香匙从兽脑下的小洞探入, 撩了撩炉底灰烬,烟火又旺。婢女轻巧地抿开省着香料的玉质锦盒, 舀了勺, 添了香。
慕容云无声地哭泣着, 双眼通红。倩儿站在她身后, 暗自着急。苏景年昏睡了三日, 慕容云就哭了三日,不眠不休。
“好啦。。。”卧榻上的人终于是被磨耗得沉不住气了。
背对着坐在大殿中的慕容云,慕容雪晗沉声劝道:“剑雪道长说她没事,她就没事。莫要胡乱操心,伤了身、伤了神。”
“可。。。”慕容云刚刚开口, 泪水就汹涌起来。沙哑的喉咙呜咽不断, 话都说不清了。
倩儿忙上前, 帮她顺气。嘴里好言相劝,心里却又是气,又是急。
气在慕容云不该为了那“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王爷伤心至此。而急,则急在慕容云的身体是每况愈下。
莫若离在苏景年遇袭之后,便封锁了苏景年的寝宫。任何人没有她的首肯,是不允许去看望苏景年。故而遇袭至今已有三日,只得太后去探了两次,其余人等只有听风的份儿。慕容云多次言辞恳切地恳请前往探望,都被无情地驳了回来。这更让本就焦虑的慕容云,焦急万分。三日的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以泪洗面,让慕容云本就淡薄的身子日渐单薄了。
于倩儿所见,莫若离这个新过门的外族王妃已经不费吹灰之力就全然掌控了整个北域,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甚至连平素严苛的太后都好似被她收买了去一般,并不为本族的王妃出头说话。
慕容云听着倩儿的劝说,哭的是愈发的伤心起来。
道理谁人不懂呢?可是眼下昏睡不醒的并非是一草一木,而是小人儿。是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握在心头怕摔了的小人儿啊。。。
“王妃。。。”看着自小与自己亲如姐妹的慕容云哭得稀里哗啦,倩儿也忍不住湿了眼眶。她有些憋屈,嘟囔道:“王妃莫要着急,太后说道长给王爷瞧了的。道长法力无边,又与太后是世交。道长说王爷没事,就肯定没事的。虽是无法亲自照顾王爷,可王妃时刻心系王爷,天可见怜。王爷乃是人中之龙,本就福大命大。又有王妃诚心向天祷告,为她祈福。王爷一定可以转危为安的。”
慕容云哭着摇头,并不接话。
支起身子,慕容雪晗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目光迅速掠过慕容云,又掠过倩儿。
“倩儿。”阖眼靠在榻上,慕容雪晗唤了声。
擦擦眼泪,倩儿回说:“太后,倩儿在。”
“去后厨,做些桂花糕来。你手艺好,王妃许会吃些。”
“是!倩儿这就去!”倩儿福了福,转身就要出殿。
“先听人把话说完!!!”慕容雪晗训斥了声,面上十分不悦。
“是。。。”倩儿忙站好,垂首听训。
“怎么这个年纪了,性子还是如此急躁?!”
“倩儿知错。”倩儿小声回了句。
“带上这屋里的丫头,一起去。都好好学一学,怎么做点心。”慕容雪晗睁开眼,言语中颇有些责怪的意味。“再都好好学一学,怎么做奴才。”
“是。。。”倩儿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待到倩儿领着一众婢女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慕容雪晗与慕容云二人。
“你呀。。。”慕容雪晗长出一口气,张口问说:“这倩儿,我早就让你为她寻个人家嫁了。为何时至今日,仍然在你身侧流连?她仗着自己的那点小聪明,嚣张跋扈、话中有话,绝非是一次两次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不适合留于宫中。”
“太后。。。”慕容云撑着桌子才勉强起身。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做甚么?!!!”慕容云惊起,去扶慕容云。
“太后。。。”慕容云虚弱地攀着慕容雪晗的双手,求道:“云儿,只得倩儿了。。。”
“。。。”慕容雪晗一时竟然语塞。
慕容云所言非虚,慕容雷幕府上上上下下一千多人,活口只得她主仆二人。狠辣异常的行凶者不是别人,正是苏景年。往事又一次如潮水般翻滚搅动,就在她眼前。
见慕容雪晗若有所思,并不回答。慕容云担心她不答应自己留下倩儿的请求,哭道:“昔日,太后曾言。云儿为阿难送信,揭发爹爹谋反有功。作为奖励,可以答应云儿一件大事。。。”
“好好好。”慕容雪晗听闻慕容云重提往事,心中泛起愧疚与心疼。慕容内戚一派的轰然倒塌,成就了一代北域王,也毁了慕容云的一生。
将慕容云揽入怀里,慕容雪晗扶着她的后背哄道:“云儿不必再说了。依你便是,依你便是。”
哄了好一会,慕容云的眼泪才稍微止住了些。扶着瘫软在怀中的慕容云坐到了卧榻上,慕容雪晗将将松了口气。
“太后。”门外响起通传。
“何事?”慕容雪晗困惑。深夜通传,莫不是小崽子醒了?
慕容云也是如此猜想。心中升起希望,她抬头往门外望去。
“大金十二皇子,求见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