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果然, 果然, 这世上,没有比命运更会捉弄人的东西了, 哈哈哈。”
赫克托尔放肆的笑声在营地的上空回荡,又随着喧嚣的风声传得很远很远,直到消失在那黑夜的尽头。
莫若离微微垂下头, 将嘴唇死死的咬着, 直至咬破。腥甜的味道,在她口中扩散开来。
“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
赫克托尔怀中的黑猫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把头瞥向一边。而赫克托尔看到莫若离锥心刺骨的痛苦模样,反而心情大好。
“哈哈哈,错?你有什么错?你根本没有错。是北域王的父亲巧设计谋在先,故意向你的父亲揭露你二人母亲的私情。这才激怒了你的父亲,致使他痛下杀手, 残害了你的母亲和母氏全族。而你不过是在得知真相之后, 故技重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我不得不承认, 那时如此年幼的你, 竟然能想出此等的绝妙计谋, 是何等的冰雪聪明,简直堪称神机妙算。冷冰冰, 你无需自责, 是北域王的父亲先起了那害人之心, 即便他是受万箭穿心而死, 那也是他死有余辜,罪有应得。如果非要说是谁的错,那就是命运的错了。是命运让北域王以你杀母仇人孩子的身份出生,是命运让你成了她的杀父仇人。又是命运让你们遇见彼此,更是命运让你们爱上了彼此。哈哈哈,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哈哈哈。”
莫若离只是摇头,重复低语道,“是我。。。不好。。。”
赫克托尔笑意更深,瞥了眼莫若离怀中熟睡的苏景年,又讥讽:“北域王的父亲死得其所,这事不假。只是可怜了你的北域王。小小的年纪就没了父亲,又与其母氏一族不和,可真的是没有爹娘疼爱、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可怜娃娃啊,哈哈哈哈。我真的无法想象,这般嫉恶如仇的北域王如果哪一天知道了,是你,是她最心爱的女人,一手操弄之下害死了她的父亲,她会怎么样?是会恨透了你,亲手杀了你为父报仇?还是根本无颜面对天地,自尽当场呢?”
说完,她仍不过瘾,仰天大笑道:“苍天啊苍天,你为何总是如此的喜欢捉弄人啊,啊?哈哈哈哈。”
莫若离双眼通红,恨道:“我从不后悔。。。杀了苏辰缪。。。是他与莫拉呼尔-天旻这两个败类,残害了我的母妃和完颜、白依尔全族,其心当诛。。。万箭穿心?简直是便宜了苏辰缪。。。我只恨不能剥其皮、抽其筋、食其肉、噬其髓。。。可我的阿难,她是无辜的。。。她没有错。。。”
赫克托尔讶然,笑道:“哦?怎么?冷冰冰,你不后悔杀了北域王的父亲?那你的‘错’,又是‘错’在了哪里?”
莫若离双手握紧攥在胸前,悲痛欲绝。
沙哑道:“我错在。。。当我知道了阿难北域王的身份,却没有把前来抢亲的她推开。。。我错在。。。明明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真相总有被揭露的那一天。。。可我却没有勇气离开阿难、更没有勇气告诉她事实的真相。。。是我。。。设计诱她父王出城迎战。。。是我。。。亲口命令定远侯射杀了她的父王。。。是我。。。让她在还未成年时便成为了北域王。。。都是我。。。可这些藏在心底的话。。。要我如何对她说得出口。。。我分明是亲手杀害她父亲的仇人。。。而她分明、分明说过。。。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今天的局面以及一切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太自私、太懦弱。。。”
“呵呵呵,换了其他任何人,恐怕这种话,都是说不出口的吧。再者,东方的巫师和北域王的母亲,当年也都参与了谋害北域王父亲之事。他们不是也选择对北域王三缄其口吗?还都劝你要瞒着北域王哩。说来可笑,这么多年里,从始至终被蒙在鼓里的人,就只有北域王一人吧?哈哈哈,她竟还真的以为,杀了定远侯便是为父亲报了仇,实在是可泣,可悲。”
莫若离泪眼一横,决绝道:“倘若有朝一日,阿难知道了真相。我愿以命还命,以血还血。只要我的阿难不再受苦受难,我愿意做任何事。”
“冷冰冰,你可不要太天真。”赫克托尔语气一冷,说:“死如果可以解决问题,那这世间的一切事情,岂不是变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吗?当你困惑迷茫的时候,不妨想想你方才对我说过的话吧。希望你保持清醒,不要轻易地被欲望所玷污才好。”
赫克托尔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好似一盆冰水毫不留情地浇灌至莫若离头顶,挽救了她几近崩溃的理智与清醒。
就在此时,一声低沉的马鸣突然从赫克托尔身后的黑暗中响起。
黑猫一个打滚儿,从赫克托尔怀中嗖的一声站了起来,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它向赫克托尔身后的方向发出威胁的低吼。
“嘶呼呼,嘶呼呼。”
映着篝火的光,一匹洁白胜雪的骏马从远处踏雪而来,逐渐清晰起来。骏马身姿优雅,闲庭信步。而骏马的头顶,一只小鸟怯生生地躲在骏马金灿灿的鬃毛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赫克托尔背对着骏马,没有回头。她看向莫若离,笑说:“看来,今晚的对话要结束了呢。”
话音放落,天外两道光芒,一金一蓝,从天而降,目标正是坐在莫若离与苏景年面前赫克托尔。
“呵,缠人的家伙。”
说时迟那时快,赫克托尔依旧是快人一步。不等光芒近身,她与黑猫便再一次眨眼间凭空地消失在了黑夜中,只留下一句话徘徊在风里。
“冷冰冰,我们叶尼塞见吧。”
这时,金蓝两道光芒方落了地,霎时风声一片,篝火倾燃。莫若离赶忙俯下身子,把苏景年护在怀中。而苏景年也在巨大的风声中,逐渐苏醒过来。
光芒逐渐褪去,来者正是天山剑雪道长与天师大喇嘛。
站在赫克托尔刚才坐的位置,天山剑雪道长懊恼不已,拂袖道:“可恶!慢了半拍!又被那妖物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