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科长在干诊当了快一小时的灰孙子,直到值班护士来找他,告知重伤患者已经送进手术室一批了,灰头土脸的卢科长才得以脱身离开。
批评卢科长、批评他总值班却脱岗了?批评他的脱岗导致上面把电话打去急诊科?但认真追究起来,错不在他!
批评向主任吗?他的权限没那么大。而且他都让电话班通知需要参与抢救的外科大夫、麻醉科大夫和手术室护士了。
没打电话给陈院长?也不是。
陈院长不在家。舒院长和陈文强回去了陈家,电话号码留在总值班那儿。要是说向主任应该通知唐书记和费院长,但那要求就在他的职责范围外了。
有吹毛求疵之嫌。
所以这次救灾工作,省院虽然没耽误了伤者的救治,没有混乱成一团,但绝对也没有春节那次爆.炸的抢救工作做得好。先进是不要想了,不被点名批评就好!
“小卢回去休息吧。”舒院长微笑着安抚卢科长一句:“你放心,这里没你什么事儿。”
唐书记笑着说:“小卢,你回去写个情况说明,一定要具体到几分几点你接到干诊的电话要你过去。那个时间,在电话班那儿你能查到记录。还有你离开干诊的时间。你还年轻,你背不起处分。”
卢科长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起身朝几位院领导鞠躬,哽咽道:“谢谢舒院长,谢谢唐书记。”然后他在舒院长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不让卢科长背锅,那棘手的事情就等着院里这些领导了。他们肯定要就总值班脱岗之事,给上面一个书面说明。
实话实说?找死呢。
不说,难道省院领导集体背负救灾不力的错误吗?
舒院长开口道:“昨晚急诊大厅那儿虽然混乱了一些,但总的来说,咱们省院的医护人员,在没有领导在的情况下,工作都做得很到位。唐书记,小卢不在岗的那个意外,先与上头侧面透露一下。我们省院只求能有个不功不过的结果。”
陈文强脑袋昏沉,他勉强地打起精神说:“昨天现场指挥给咱们省院送来的脑外伤患者数量,明显超过了咱们的接受能力。要不是有那两个进修大夫,死四个八个的也不是不可能。”
关岚接话道:“上次也亏了那俩进修大夫能帮上忙。陈院长,这种意外事故防不胜防的。以前咱们省院没有神经外科,遇到类似的事情,患者都是直接分流去了其他医院。现在咱们省院的神经外科也算是有了名号,依我拙见,要不咱们就把那俩进修大夫留下来?有备无患啊。”
“我支持关岚的提议。”费院长立即表明立场。“陈院长,你也觉得那俩人是应该留在省院吧?”
可不等陈文强表态,费院长又接着说:“我知道那俩主治医是大专毕业的。但在我们医院需要的关键时刻能够冲上去,能够担得起责任,那就是我们省院需要的好同志。”
费院长这么说,谁也不好意思说不对。但好像有些牵强了。
“所以,咱们面对这样的好同志,不说论功行赏,但也不好视而不见他们的功劳。如果我们能留他俩在省院,也会给所有的进修大夫做个榜样。好好干、干得好,把省院当成自己的去维护,咱们省院也不会亏待他们。”
费院长的话有理有据。尤其是省院这两年进了太多科室需要的人才了。鉴于神经外科目前的人员数量和组成,这俩人留在神经外科也不为错。
然而神经外科到底还是属于陈文强的“自留地”,要谁不要谁、要什么程度的、什么样的人,思及陈文强的挑剔性格,实在是不能说这俩人符合陈文强的用人标准。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陈文强的脸上。
让陈文强说心里话,他不想在神经外科收大专生的。但给费院长这么一说,不留这俩人,简直有违他知恩图报的行事准则。
陈文强不由得就沉吟起来。
舒院长看陈文强为难,就开口说道:“老陈,老费说的有道理。千金买马骨了。咱们这次把他们俩留下来,是能有费院长说的功效。等以后分院建成了,他们就去分院。这个要先跟两位同志讲好。哪怕他们是晋完了主治医。因为咱们的临床科室,早就不再进本科以下的人了,也是我们这些人做的决定。”
舒院长给陈文强铺好台阶,陈文强想想分院那边,他欣然接受了这提议:“要是以后去分院,唔,也行。反正分院那边也就三、五年内,就得进行二甲评审申请的准备工作,到时候外科也是得有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
二甲医院的要求虽然比三甲低了很多,但基本框架相同。比起三甲这个能下金蛋的母鸡,那就是一个五脏俱全的鸡崽子。
唐书记见陈文强表态了,她决定抓住这个能给全院职工进行思想教育的好榜样。她一反常态抢在舒院长前面说:“这样吧,秦处长和章主任,你俩把留那俩进修大夫、申请今年的进省城指标的表格、情况说明等准备好,到时候我把这个和小卢的脱岗说明一起递上去,也算是换一个方式解释咱们省院神经外科的现状,解释咱们省院这次在忙乱中没耽误救治患者的根源。”
关岚就说:“亏得陈院长慧眼识珠,把他俩从骨科要到神经外科了。不然咱们昨晚还麻烦了呢。”
费院长在本子上记下此事后,他抬头问了一句:“老陈,你那儿还有几套两室一厅了?”
陈文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瞪起眼睛,声音都有点儿拔尖了。“那几套两室一厅,谁也别想要。咱们省院ICU还缺人,儿外科也缺人,有房子我还招不到合适的人呢。”
“那,”费院长不知死活、顽强坚持地问:“那只有筒子楼,可以吗?”
这问话,不仅让陈文强急眼,在所有人的心里都显得有些多余了。谁都看出来陈文强不想要那俩进修大夫留在神经外科的。好容易舒院长给圆场了,费院长这么咄咄逼人地追问,怕是要惹得陈文强发火了。
舒院长抢在陈文强开口前说:“分院以后也会盖职工宿舍。肯定会与新病房同期交工。就和咱们这十七层住院大楼一样的。那俩大夫可以暂时先住在筒子楼,你看怎么样,老陈?”
陈文强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
舒院长接着说:“集资楼剩下那几套房子,不说是给学科带头人留的,也是给咱们省院急缺人才准备的。筒子楼的条件是不够好,但咱们那些年谁没住过自家烧炕的平趟房?筒子楼多少比平房要好一点儿。老费啊,你费点儿心,多花点儿功夫,看看能不能在筒子楼里,给他们掂对两个阳面的房间了。”
“那我试试看吧。”费院长虽是这么回答,但他已经决定了,要是老宿舍楼没有阳面的屋子了,他就把这俩人安置在新宿舍楼的阳面房间。反正最多三年,分院那边也就差不多了。
陈文强见总值班的事情已经落实了怎么处理,多了两个大专生的节外生枝,让他不想在小会议室多待了。他站起来说:“我得回科里看看患者了。你们谁过去跟马大夫和邓大夫谈话?唔,12点吧,我得大查房。”
舒院长说:“老唐,一会儿谈话的任务交给你了,你最适合做这样的思想工作。我们这些人虽各有各的忙,但都比不上你。”
唐书记立即笑着答应:“好。那我就勉为其难了。老陈,我12点到你们科,等你查房后再谈话。”
陈文强朝大家点点头,率先离开小会议室,他走得太急,以至于他没听到章主任对舒院长说的“悄悄话”——
“鸡头凤尾。或许咱们是一厢情愿,那俩进修大夫还不愿意来省城呢。”
关岚假装没听见。他跟舒院长招呼一声要回内科,就追在陈文强的后面下楼去了。
“陈院长,等等。”关岚在陈文强的后面喊。
“小关,什么事儿?”陈文强站住问。
“陈院长,我想留那俩进修大夫……”关岚带着一丝为难想对陈文强解释。
“小关,”陈文强转身继续走。他边走边对跟上来的关岚说:“留那俩进修大夫的益处大于害处。而且还有分院接着。你放心,我理解你的心意是为医院好,为神经外科好。”
关岚显然没放心。他期盼的眼神逗笑了陈文强。
陈文强不由就笑道:“我说了让你放心,你还不信我吗?我这人什么时候口是心非过?!”
关岚被他说得赧然。他期期艾艾道:“我以为你是想留他俩,才接着你的话提议的。”
陈文强莞尔。然后说:“造成今天这样的误会,一个是我回来省院工作的时间短。再一个是内外科有别,咱倆既往几年中的接触也不多。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放在心上成负担。以后咱们在一起配合的时间长了,慢慢也就能达到默契了,自然也就能揣摩出另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了。不急不急。”
“嗯,谢谢陈院长。”关岚发自内心地感谢陈文强的宽宏大度。唉!自己到底是心急了一些。
到了内外科的分岔处了,关岚停住脚步。他微微躬身,用很恭敬的态度让前辈陈文强先走。陈文强给他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后,转身往外科去了。留下站在原地的关岚,敬佩地看着陈文强不起眼的背影。直到陈文强的背影在视线里消失了,他才转身往内科楼的方向走去。
关岚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导致留了俩进修大夫的事情成定局,让陈文强一度要控制情绪,才能做到恶言不出口——你关岚到底是我陈文强的助理还是费保德的助力啊?但从舒文臣提议将马大夫和邓大夫放去分院,陈文强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了。
挺好的啊。这样神经外科就成型了啊。
一个副主任医师,三个主治医师,一个住院大夫,一个轮转的新人,再加上两三个实习学生,金字塔式的结构,简直能算上是科室的标准。俩进修大夫的学历,不仅不是硬伤,还有助于神经外科的稳定。
陈文强想开了,一路神情放松地回了11楼。
……
李敏已经带着人在查房了。陈文强悄悄跟在队尾看李敏工作。唔,不错,很认真,大查房该问的、该说的也都到位。不论是马大夫还是邓大夫,俩人对李敏的提问,他们的回答先不说是否正确,但他们的态度是尊敬李敏的。
陈文强不禁就为自己拒绝医学院邱处长的提议感到欣慰——如果上次要了崔教授那个30出头的研究生,今天他就不可能乖乖地给李敏捧病历。想他不与李敏争风头,那太阳得从西边出。
赌上自己的脑袋!
要了崔教授的那个研究生,然后他的学生就会一个跟一个地过来。十年之内,自己这好好的神经外科,就可能会变成了崔教授的“外室”;然后自己这好好的神经外科,李敏若不彻底投向崔教授,就会被排挤;然后自己只能坐看这好好的神经外科,不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是变成明争暗斗的地方。
陈文强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直到李敏喊他:“老师,你回来了。你来查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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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破冰》by等等月亮 一句话简介:对戴月光来说,喜欢就是——那个人只能是秦由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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