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这么多事,孙丽萍准备回家看望一下赋闲的父亲,自从上大学以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家了,看着熟悉的一切,心底又有些感慨。
家里依旧如平常一样简朴,墙上挂着一些字画,都是当代的一些作家文人的题字,价值最高的,也不过几百块而已,而且都是他们主动赠与。
走进家里,孙丽萍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孙丽萍悄悄的走了过去,只见父亲带着老花镜,正在摆弄着社会上送来的锦旗,一边摆弄,嘴里面还自顾自的嘀咕着什么。
书桌上除了笔筒之外,整整齐齐的陈列着几本泛黄的旧书,除此之外就是一个相框,里面裱着一张母亲与父亲结婚时的照片,黑白画面与书房有些格格不入,却记录着革命年代这一对新婚夫妇的美满一刻。
母亲很漂亮,清秀而温柔,父亲年轻而儒雅,两人都有些羞涩,却又是那么完美的契合。
父亲拿着一面面锦旗小心的叠好,堆积在了一起,地上放着一个箱子,里面已经放满了锦旗,父亲叠了又叠,最后全都压进了那已经装满的纸箱里,已经皱巴巴的手,用力压了压,才盖好拿起胶布密封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孙丽萍心底有些不是滋味,她很清楚父亲从教这么多年,从不是为了这些荣誉,比起这些,看到学生们考上了好大学他都能乐一两天,有时候甚至会自顾自的喝几口小酒,就似乎是自己的儿女有了出息。
相反的是,这些锦旗在他手里都是沉甸甸的,装进箱子里密封,对于父亲来说是它们最好的去处。
“我这老骨头的荣誉越多,日后老阎他们在一中就越不好开展工作啊。”父亲口中嘀咕着,这句话却让孙丽萍听了心底一酸。
阎主任代理一中的校长,不出意外日后他就是一中的校长,但是这几日里,阎主任都是战战兢兢的,深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到位,又或者做的不够好,在或者学校又出现什么事情,对于阎主任来说,父亲得到越多的赞誉,他的工作就越难做。
人总是有攀比心理,会拿新任和前任去做对比,但是孙丽萍从没想到过这一点,而现在她才明白原因,有时候父亲考虑事情比她周全的多。
“名誉啊名誉,有些人就是被名誉压的一辈子也喘不过气来,没有得到的人,羡慕万分,得到者却有苦自知。”父亲嘀咕道。
想到这几日里,父亲半步不出家门,孙丽萍为自己当初的劝解有些失落,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名誉是一种认可,可同样也是一种责任,父亲想的似乎只是安享自己的晚年,不想在因为名声所累。
可是自己当初,却为父亲被撤职替苍龙被黑锅而感到不值,甚至是气愤,觉得父亲太过老实。
这段时间里,社会各界所赋予的殊荣以及那谢师宴,通通被父亲拒绝了,孙丽萍虽然表面不说,但实际上心理却有些不快,觉的这是父亲应得的,只是她从没想过,这些荣誉父亲是否在乎,身为女儿,她似乎从来只在乎者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父亲的感受。
甚至在某些时候,她还觉得父亲太古板,为什么应得的荣誉却不受领,她还替人打电话劝解过父亲,但都被父亲严厉拒绝了,好几次她暗自生父亲的气,这个气到现在甚至还很不顺。
可今天回家听到父亲的这番话,她突然觉得心底有些愧疚,作为女儿,她自诩很了解父亲是什么性子,但她却从没在乎过父亲的感受。
越是长大,便越是如此,总是以自己主观的想法,去强迫老人做某些事情,觉得是为了老人好。
这就好似小时候,父母们强迫子女做某些事情,在父母而言,这是为了孩子好,而换成儿女们孝敬老人时,大多数时候都在强迫老人做某些事情,却从没在乎过老人是否需要,或者是否愿意。
打包好了锦旗,父亲将一箱子所谓的殊荣,都放到了书房的柜子里,这才回到书桌前,呆呆的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那张照片。
父亲摘下了老花镜,拿起那张见证了革命,见证了婚姻的结婚照,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他抚摸着上面的母亲,看着她的笑容,就似乎母亲还活着似的。
这一幕是她小时候年少时经常看到的,但当时她每当看到父亲这个微笑时,心里就会狠狠的说,母亲在的时候,为什么你却不在乎她?而非要失去了,才知道后悔,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觉得父亲不配在看母亲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