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打仗不止要有军资,更重要的是军粮……”李道林又来泼冷水,让诸将大怒。贾琮摆手道:“开国公放心,如今夏粮刚收,大军行进途中沿县,各府不必再递解入藩库,直接供给大军便可。如此,还能省下不少他们的运输损耗。至于入安南之后的军粮,就更不必担忧了。”看了诸将一眼,贾琮缓缓道:“孤已经派人去安南收购粮米了,安南稻米一年三熟,水利充沛,因而粮价极低。孤麾下锦衣卫押运司千户,并另一支人马,正入安南大肆收购粮草,运回桂省暂存,大军不虞缺粮。至于入安南后,自可就粮于敌。所以,粮饷草秣方面,不用担心。”武王:“……”李道林:“……”诸将:“……”用银子买来别人便宜的粮草,转过头来当军粮再征伐别人,这操作……贾琮不给他们恭维的机会,当然,他也不知道这些人要不要恭维,他大声道:“既然父皇将此事托付于孤,那孤就操持此事。今日六月十六,孤希望十月初一前,大军能在邕城完成集结。孤知道,路途遥远,行军艰难,时间很赶。但孤也要告诉你们,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连屎都吃不上!爵位有限,不可能人人封国公,人人封武侯。大乾百万边军,也不可能人人都入安南参战。这千里之路,便是一场拉练,是一次大军演。率先在邕城集结的十万大军,率先入安南,头功必为其所取。但孤要强调一件事,行军途中,各军务必要严厉整顿军纪。没有钢铁般的军纪,一定带不出一支铁打的大军!哪支队伍若做出骚扰百姓甚至天怒人怨的事来,孤绝不轻饶!除此之外,沿途各县、府乃至省府,将会提供最大的帮助,让大军能够最快畅通。诸将,孤不得不提醒诸位一回,此战意义之重大,绝对超乎你们的想象。若年事已高已无壮志雄心者,没有关系,你们这次可以留在都中,多陪父皇说说话也好,孤可以体谅。但若仍想沙场争雄者,这将是千载难逢的一次机会。因为后面一系列的国策,都基于此战。”贾琮说罢,就看着诸将的反应,静静的御帐内,尽是一些粗沉的喘息声和一双双泛红的眼睛,有些骇人。泼凉水的依旧是李道林:“殿下,九边大军如此出动,那谁来戍守边关?”贾琮道:“大同军镇不动,辽东军镇不动……”说着,他摆手止住了辽东总兵周木堂跳起要抗争的意图,用玉如意在辽东及漠南、漠北蒙古草原三处位置上,化了三个圈,道:“千百年以来,此处皆为异族肆虐纵横之处。华夏强盛时,则异族龟缩,安分守己。一旦华夏势弱,这些异族又会如恶狼一般扑上来,杀戮我炎黄子民,妄图奴役亡我华夏。他们仗着自马背上长大,有骑兵的优势,肆无忌惮。”“但从今日起,孤要告诉他们,攻守易势了!“草原再非他们的自留地,寇可往,吾亦可往!!”“孤要在这三处,建三座雄城,如刚钉般,死死驻扎于此!尤其是漠南、漠北两处,屯两镇二十万大军。”“大军施行军垦制,并就粮于草原。那么多蒙古王爷,受我大乾册封,如今朝廷派大军前往,他们岂能不出些牛羊做军粮物资?无此孝心者,便是心怀异心之辈!”“大军要时时注意扫荡草原上的马匪,和假借马匪行事的乱军,坚决铲除。”“此事办成,将一举永劳的解决中原王朝千百年来的边关大患!可记大功!”满帐将帅都被贾琮的霸道和雄心所震惊,也振奋!贾琮所勾勒出的前景,光明到让他们觉得耀眼!能有一个如此尚武的储君,实乃军方之幸!倒是那几个随时准备起草诏书的翰林们,一个个面色震惊而担忧。他们大都听不懂贾琮在说什么,却知道一个道理:好战必亡!可是,如今朝中文臣早已形成共识。武王不喜新党,若非有储君在,怕朝廷早被武勋将门占据。所以,就算之前曾和储君发生过剧烈冲突的新党,此刻也唯有全力扶持储君坐稳储位一途可行。只是如今看来,这位太子,并非垂拱而治的圣天子啊……武王此时也开口提点了句:“太子,草原风大,冬日风雪暴起,可积十尺深雪,筑城艰难。”这还没算高到无法想象的成本……贾琮却笑了笑,道:“父皇放心,儿臣手下有能工巧匠,发明了一种石灰泥,效果堪比糯米汁浆,但造价十分低廉。又有人改良了烧砖火窑,极大的节省的烧砖时日和产量。有此二种营造利器在,草原筑城,远比曾经简单,花费也不会很高。”武王闻言,出神的看着贾琮,忽然放声大笑起来。一直不长脑子的宣府总兵刘焕章此刻福如心至,大声道:“此为天降圣明太子于我大乾,臣为吾皇贺,臣为大乾贺!”这老丘八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连武王都唬了一跳,随诸将侧目看向刘焕章。刘焕章见没带起动静,反而让人看二傻子一样围观,恼羞成怒,冲周围主将大骂道:“看甚看?肏恁娘的!俺老刘也是读书种子,书香门第!”“哈哈哈哈!”满帐将帅纷纷大笑起来,不过目光却依旧在面色淡然的贾琮身上。天家有此方略在,实在是军方之福!过去十四年,他们这些功臣一直被禁在九边不得动弹,克扣军饷,千方百计的打压削弱,让人寒心。但今日,他们终于看到了盼头!军方,必将大兴!!若能以军功搏富贵,哪个狗娘养的才会愿意窝在边关苦寒之地,敲诈勒索种地喝兵血。大丈夫,当持三尺青锋,提十万雄兵,纵横天下!……入夜,慈宁宫。寿萱殿内,叶清一边和黛玉一起,陪太后用膳,一边极尽讽刺的拿贾琮开涮。今日她是真被打击到了……原本她极自信自己的胸襟抱负,颇有望遍天下年轻俊杰无敌手的寂寞感。但今日,贾琮实打实的给她上了课,让她明白什么叫井底之蛙。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贾琮哪来的这等眼界?她也想不通,贾琮藏在何处的诸般底蕴……所以只能拿贾琮的无耻来说事。但是她自己也明白,这等说嘴对于真正办大事的人来说,根本是个笑话,通常只有弱者才会喋喋不休。可她还是忍不住,太气人了!贾琮无所谓,可武王却听不下去了,咳嗽了声让叶清闭嘴后,对贾琮道:“太子今日,颇得军心,比朕所料想的更好。方才便有二三十位大将同朕陛辞,要连夜折返回边关,准备起兵南下。还有些人最迟不超过明日,大都也要开拔。不过太子,会不会过急了些?”太后虽听不懂这些,但她却知道一事:“哎哟,这是要打仗了么?还在国丧期,如何能轻动刀兵?”贾琮忙道:“太后放心,并未动刀兵,只是让九边大军往邕城集结,十月之前都不会有战事,还早。”太后得闻不在国丧期间起刀兵,也就作罢了。贾琮又对武王道:“父皇,趁着九边大军还未彻底堕落,还有挽救的余地,儿臣才作此安排。这十数年,曾经天下无敌的边关大军,几乎被养废了。若是将这几千万两银子的饷银真的一下发下去,那连最后挽救的余地都没了。如今咱们有银子,各府夏粮已收,也有粮草,万事齐备,如何行不得?至于大军行动所需要的民夫,可从齐鲁之地招募,不是服役,而是以工代赈,发银米,极大的分流灾民。将这一条大道趟熟了,往后也利处多多!”武王被说服了,点点头道:“你心里有数,那就多半无事。只是千里奔波,会不会太艰难了些……”贾琮用锦帕擦拭了下嘴角,又净了净手,道:“父皇,大乾的百姓,自古以来,都是最善良最淳朴的百姓。他们其实并不怕苦,也不怕艰难,只要有活下去的希望,他们甘愿吃苦受累。他们怕的是,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这样大的动作,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或许还会出现大问题。但只要总的方向不出错,只要朝廷上下一心,结局必然是好的。儿臣也想借着这个机会,疏理一遍朝纲。能者上,庸者下。敢乱伸手的,正好抄了,贡献军资!还当南六省的锦衣衙门是摆设不成……”“咳咳咳……”武王前面听着还极满意,可听到最后,就哭笑不得起来。他这个皇儿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抄家敛财了。今日还同诸将说什么内库存银是天家数代节俭积攒下的,为了收复故土……也难怪叶清百般嘲讽,这话武王都不知道贾琮怎么面不改色说出去的。当初为了打最后一战,太上皇已经是不要脸,要去刮地三尺了,内库里干净的连耗子都不愿待。这几千万两银子,都是崇康帝和贾琮这一对君臣,在区区二三年里,从都中抄到江南,再从江南抄回都中……生生抄出来这么大一笔银子。古往今来,闻所未闻。没想到贾琮还不死心……武王忽然想起崇康帝大行那夜,颇为自得的同他说的那言:“你比朕强,生了个好儿子,他极像朕,从骨子里像。”看来,还真没说错……不过,武王觉得就算他劝说,效果估计也不会太大。他又舍不得拉下脸来训斥……罢了,左右他的太子又不是为了奢靡享福才搜刮银子,随他去罢。因国丧期间,不饮酒宴,但武王心情大好之下,还是以汤代酒,与贾琮碰了碰,父子同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