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这个官场初丁摸不着头脑,偷眼向牛继宗看去,当他看到牛继宗一脸铁青脸色时,就知道,这个老棺材瓤子是在给他挖坑儿呢。
果不其然,孙诚一张大油脸听闻此言后,瞬间开始放油光,连连点头道:“陈阁老所言甚是,却是下官思虑不周。既然如此,那么下官举荐兰台寺御史孙光前去……”
“诶,不妥不妥……”
孙诚的话没说完,就见李光地身后又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者站出来,道:“陛下,正如陈梦雷陈阁老所言,林如海祖上四代列侯,累世清名,林如海本身亦是方正之人。既然他上疏自言病重,想来是没有错的。
这个时候,朝廷纵然碍于礼法,不便为其派出御医,也应该厚旨宽慰之。却不可再派御史前去查探,否则的话,以林如海刚正的心性,一怒之下,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到那个时候,不仅我等面上无光,就连朝廷和陛下的颜面恐都有失啊!”
陈梦雷闻言,淡淡的哼了声,道:“葛礼阁老言重了吧?既然身为朝廷大员,就应该有接受朝廷质询的准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林如海原本就为兰台寺大夫,自然更应该懂得其中的规矩。”
葛礼呵呵一笑,道:“陈阁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陈阁老这般好的心性,能够经受多年审查还能气色愈佳的……再说,林如海如今尚在重病中,贸然派人去查账,呵呵,实在有失体面。”
陈梦雷听到葛礼之言后,面上怒气一闪而逝,这句话,已经是在对他当面打脸了。
陈梦雷此人人生履历之奇,简直算的上是旷古烁今。
他甫一入仕,没当上两年轻快官,就被人举报,说他与海岛叛逆有勾连,而后锒铛入狱。
举报他的人,正是他的同乡好友李光地。
李光地凭借此次举报,踏上了他的青云之路,而陈梦雷,则自此开始了艰苦人生的沉浮旅程。
坐了十年大牢后出狱,而后又飘零了二十年,直到三十年后,李光地已经贵为阁老宰辅了,陈梦雷才在落魄无助中得到了忠顺亲王赢遈的赏识。
经过忠顺亲王的力荐后,陈梦雷以超过流星的速度火速升迁。
他自身也确实有能耐,遭受了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打压后,不仅没被压住,最终还坐到了阁臣的位置,成了人生赢家。
但之前虚耗掉的三十年,也是人生最宝贵的三十年,始终是他心中最恨之事。
此刻葛礼当面说出调侃,可想而知,陈梦雷心中的怒火之盛。
“陛下,林如海一事,事关国法威严,绝不可不查!”
陈梦雷铁青着一张脸,躬身沉声说道。
葛礼同样双手持笏板,躬身道:“陛下,法理之外,不外乎人情。老臣并非主张不查,只是,可否等林如海病体稍愈些后,再去查看。”
陈梦雷厉声道:“国法威严,何来人情之说?倘若他久病迁延,难道我们就坐等他痊愈吗?他要是十年都不能痊愈,我们就等十年再去查看吗?”
葛礼无语道:“我几时说要等十年才去查看,我只是说,等他稍微好一些再说。陈阁老,你的心性太过偏激了……”
“你!!”
两位身着紫袍的大臣,就当着隆正帝和文武百官的面,大声争吵起来。
隆正帝虽然看着陈梦雷心中极其厌恶,但他对陈梦雷说的一句话还是高度认可的。
国法无情!
若是连国法都要讲人情,那还要什么国法?
只是……
林如海可以说是隆正帝的心腹爱将,这些年上交国库的税银为何日益减少,隆正帝心里有数。
那些减少的税银实际上都流入到他的内库中了。
说来憋屈,他堂堂一国皇帝,想要花银子办点“私事”,却无法从户部中提取一两银子。
至于皇家内务府,则一直在太上皇手中,由九郡王掌控,他更是摸不着边。
这几年若非是林如海每年暗中给他进贡大笔银子,他连中车府都建不起来……
若无中车府,他这个皇帝就成了真正的聋子和瞎子,怕是最终难有善果。
可看着殿上争吵不休的重臣们,隆正帝头都大了,心中怒火亦是滕然升起。
要财权没财权,要人事权没人事权,军权更不用提了。
他这个皇帝,当真是郁闷之极。
连众臣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可偏他一不能发火,又不能眼看着众人吵下去,否则体统何在?
就在他纠结万分时,万民宫总管太监苏培盛忽地碰了碰他的衣角,递给他了一张纸条。
隆正见状眉头顿时皱起,刚想发怒,就见苏培盛对他比划了一个“邬”的口型。
隆正帝见状一喜,连忙悄然接过纸条,打开一看,果然是帝师邬先生的字迹。
只见纸条上写了两个字:“贾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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