涣阳侯想叫人去阻止他,但那时一点星辰之力早就快到修晨的头顶了。
“住手!住手!别这么做!”
他不再恢复平静,眼前的这个人看似老成,实际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不怕死的疯子。
所有人都没见过涣阳侯今日的丑态,他们可能过几日才会知道,涣阳侯的这几句话拯救了他们的性命。
“我放你们走!”
人们都很迷茫,他们都听到刚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但没想到涣阳侯会完完全全地败下阵来。
黑色如蛇信的星辰之力,在修晨的催动下,重返虚空之中。
“此话当真?”
“我一向一言九鼎,不过你们离开之后,我还会找人把你们杀了!”
修晨干笑一声,但确实无话可说。
今日过后,他在龙玄山脉注定就会变成过街老鼠一般,而且对于宗门,他留下的烂摊子还需要宗门的长辈们收拾。
他输得很彻底,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而且就算他得以逃脱,他也会身败名裂。
恍惚中,他抓住钟离的手,准备离开。
而这时门外却传来刀剑交接的声音,以及少数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涣阳侯朝外大喊一声。
话音刚落,一位身穿盔甲的侍卫惊慌跑了进来,禀道:“有敌袭!他们要……”
一柄长枪刚好从他的后脖直插进来,他的喉咙处到死还传出难听的声响。
但人们都不再惊恐他的死象,而是从门外进来的越来越多的黑衣人。
看不清他们的面庞,却能够切身感觉到他们杀人无数的刀间传来的寒意。
不少人已经在哀嚎中丧命,血刃在一尊又一尊肉体里来回穿梭。
黑衣人是一群职业的杀手。
但他们这次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杀人,而是呈留候自家所送的彩礼。
修晨让钟离与自己一起远离人群,这是逃跑的时机,因为所有人都没在关注他们,而且陆煜杨也消失踪迹。
“我们还要去个地方,快走!”
修晨拽住钟离的手臂,却并没有往门口处走。
他们来到了慕容薄雪的身边。
她孤独地坐着,看着下方的杀闹,清楚地知道,等他们死光了,就轮到自己了。
直到看到他们所说的修晨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才意识到众人的言论是真的,他对自己……
修晨有些不忍地看着新娘,轻声道:“你快叫些人回家,现在那边很危险。”
说完,他再次牵着钟离,消失在人群之中。
两人素未谋面,但他不想让少女如此年轻就尝到失去亲人的痛苦,哪怕她不会相信自己,但他还是要说。
“那东西不要也罢。”
钟离与修晨走在了无人迹的大道,她很是气愤,说话的声音稍微有点大,远处过了许久还一直回荡。
修晨没有搭话,他的心中很乱,他真的没想到陆煜杨会下这么大一盘棋,并且其做法也过于残忍了些。
为了软香玉,杀掉那么多的人,真的值得吗?
“事后,他又会把那些杀手嫁祸给我,你信吗?”
两人来到一条小道中,取出各自的佩剑,修晨才淡淡开口。
钟离同情地看着他,本想去安慰,但现在却没有那个必要,她微微皱眉说道:“那我们现在不逃走?”
现在明智的做法当然就是趁涣阳侯被那群杀手牵制,在乱局中逃出宁安城,但修晨却不愿这么做。
“还是要去那个地方?”
钟离见他久久未回复,问道。
修晨点头说道:“还是去看看吧!”
钟离也只好表示同意,他们都考虑过,陆煜杨不会只把网撒到涣阳侯一家,呈留候恐怕也难幸免。
两人的脸色都很苍白,可能是阴天的关系,他们的额头都有点发黑,这同样也是恐惧的表现。
陆煜杨不亏是龙玄年轻一代的第一人,不论修为,在手段与心计上,确实也没人赶得上他。
两人从小道的一头走了出来,可能是消息传递得并无想象中那般迅速,这边的人们依旧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吆喝、交谈的气氛,似乎让两人忘掉了刚才血腥的场面。
也没走太久,他们来到呈留候府。
这座府邸也修建在宁安城大道之旁,可如今却紧闭大门,虽然门口两边仍挂有鲜红的灯笼,但随风而起的状态,又显得死气沉沉。
空气里弥漫着阴毒的味道,修晨清楚,这是尸体的气味。
来往的少数行人可能现在闻不出来,但可能再过去半天之后,他们乃至全城的人都将知道,呈留候府被血洗,无一人生还。
门在意料之中被修晨推开一个小口,但门后的景象却让其再也不敢去看。
在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之后,修晨推开了大门,把钟离带了进来。
门被“咯噔”一声关上,钟离却感觉自己的心被门挤压着,她没见过如此惨状:原来划开人的肚子,真的会有肠子流出来;切断人的手臂,真的会出现森森白骨。
她实在忍受不住尸体的腥味,躲在角落处通过呕吐来排除她身体的反感。
修晨也心疼地看了看她,没再多想,同时忍受着鲜血与泥土交融的恶心味道,在尸体中寻找。
超过三十具尸体分别倒在府邸之中不同的位置,通过他们的衣着可以大致判断出他们的职业无非是呈留候府中的杂役与丫鬟。
修晨唯一庆幸的是,他并没有在其中发现呈留候夫妇的尸体,或许他们逃走了也说不定。
“喂,你过来。”
钟离用一只手帕隔在自己的鼻子上,来到一处井边,招呼修晨。
修晨闻言,也走了过去。
“下面好像是空的。”
钟离的眼里有些怪异。
修晨想到了什么,对钟离说道:“我下去看看。”
说完,他跳进了井中,刚一落地,却发现钟离在后一步也跳了进来。
他没有对她说什么,因为他们又被面前五六具尸体所吸引,他们的衣着与上面的人一样,但他们身上的伤比其他人更加触目惊心。
两人绕开尸体,进到他们拼死把守的房间,里面或许曾经存留着不少稀世珍品,但如今都被洗劫一空,地上有两具尸体,看穿着,可以推断是呈留候以及他的夫人。
本来大喜之日,却成为了这对夫妇共同亡命之时。
大喜与大悲在两位的脸上清晰地呈现。
“哎——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他下手太快。”
修晨把两位的尸体并排列在一起,深鞠一躬后,说道。
本以为钟离会说点什么,但她却没有发言,修晨朝她看去,却发现一位身穿嫁衣,妆容未逝的可人少女,跪在地上,她的身体在抽搐,她的抽泣声压抑到了极点,本可以哭得撕心裂肺,却被她强忍止住。
冷叹仃伶,红妆清泪,她一人在朦胧的天光中孤独承受。
修晨与钟离都看着少女,看着她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但很快泪水又由指缝中无声流下。
就在这短短的一天,她失去了自己曾经的爱人,还失去最爱的父母。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与她的父母本分地活着,却仍然有人来打破他们的平静。
所有人都说是面前这个男人干的,但此时的她,内心的直觉显示,他并不是真凶。
甚至她在心中肯定他是被人陷害。
但那样怎样?
从此失去亲人之后,自己又将何去何从?
是报仇?可凶手是谁?
是与父母一同西去?可……
她跪在被血液浸湿的土地上,想得非常多,根本没有察觉到钟离也蹲下身,并且同情地用手抚摸她的秀发。
但钟离仍用另一只手握住剑柄,好像以一种商量的语气,问道:
“你相信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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