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我从未听说过这人。”
听完这一系列他在颠沛途中略有耳闻的前事,他当然会有所触动,这些细节被姚空看在眼中。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并未存在致命的破绽。
姚空在一旁挤眉弄眼,他不会对这位男子产生同情,因为他只想利用他。
“你可以为了自己的生死,把他人的性命看得平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未婚妻?”
他把这话故意说得不急不缓。
“她如今的处境比你更为艰苦,你难道不为她考虑?还是说,你愿意看着你的未婚妻每日给其他男子暖被窝,在床上静候他的到来?”
乞丐的手指支撑着桌面,长时间地漂泊让他废去了每日清理指甲的习惯,因此桌面被他的手指嵌出渗人的几道裂口,指尖的血肉清晰可见。
“你忘记了你这一路以来的目的?”
“没有。”
乞丐做出了回答,同时也向所有人表明他便是曾威名四方的涣阳侯世子。
在府中翘首观望的那女子,还是那般怯生生的模样,她有常人难有的婉约气质,就凭这一点,便能让他为其折腰。
流年洗不去他的思念,长大之后,他主动向其父母索要那份志在必得的亲事。
可就在一切便要水到渠成的一刻,横空出世了一位绝世天才,呵,还真是个“天才”,不过只是人前的伪君子罢了。
无尽愁绪,抹之不尽。
漆黑夜晚,他不辞而别,势要把自己心爱的未婚妻挽救于水火。
可能力决定上限。
在逐渐认清现实之后,他只得如此颓唐下去。
可今日,再次被这人唤起如死水般静默的记忆,他内心仅剩的那丝欲望再次蠢蠢欲动。
姚空不知自己随意丢下的石块,竟能让那摊死水翻起这般大的波澜。
不过,还好,目的达成。
他向旁边移了一些,想给聂云更多释放的空间。
“你能帮我?”
聂云的眼中尽是疯狂,他的内心有一团熊熊烈火。
姚空淡淡地看着这位被自己玩弄于股掌的落魄贵族,把语气揉和地极为真切:“你要我怎么帮你?如果可以,我定会尽心竭力。”
“我要得到她!她一定是我的!”
“可是她的心?”
“不会,”说到这里,聂云心虚得低了下头,随即肯定地说道,“即便她的心没有我,我也只要她的人!”
掷地有声,像是不容改变的誓言,当他死前,回想起今日发生的一切,他才第一次留下悔恨的泪水。
可人本就是冲动的动物,正扮演着如今角色的他,不存理智,只能任由心中的意念,指领他走向人生的分叉口。
“可是,”聂云平宁下来,“你为什么要帮我?”
听完,姚空会心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他倒上酒,说道:“要是之前,你这样问,我会说我只是出于好心,但现在,我帮你仅仅是因为我们两人的目标都是同一个人。”
“难道……”
聂云的惊讶被姚空打断。
他伸过一盏酒杯。
而聂云也将之前他斟满的醇酒碰了过去。
多少人情失意尽在酒中,被两人咽下肚去,又化成心中的血痂。
天涯沦落的两人,在悄然之间会聚一堂,本是命运的捉弄,他们却执意当真。
……
路上的人很少,因此很是安静。
修晨与沙鬼共同走在那条看似寻常、空气中却弥漫着异样气息的长道之上。
旁边是一处庄园,隔着围墙便能看到生长得十分茂盛的奇花异草。
“这柳怀仁真是好雅兴,据说无极宗的几位老头子平日里也都喜欢种些花花草草,没想到他们的弟子把这一传统发扬光大了。”
沙鬼轻瞥了一眼探出墙外的一朵寒梅,对修晨笑言道。
修晨端站在墙外,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久久过后,从大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台花轿,然后停在了庄园的门口。
沙鬼微微把身体往后靠了靠,说道:“兴许是柳怀仁要去什么地方了。”
修晨依旧没有搭话,他把身体掩藏得很好,以至于完全脱离在几位轿夫的视线之外。
果然,半晌过后,庄内被人簇拥着走出一位身着艳丽的青年男子,他与旁人有说有笑,对于周围的情况并不在意。
可能是与几人闲谈过后,被清冽的风吹得有些冷了,他嘱咐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得钻进了花轿之中,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觉得花轿之中还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沙鬼在看过他那副阴里怪气的嘴脸之后,摇了摇头,问道:“要跟上吗?”
修晨望着渐行渐远的花轿,沉思了一会,说道:“嗯。”
“喂!”
沙鬼叫住了正要提步的修晨:“你在想什么?”
修晨被他一提醒,像是醍醐灌顶,眼中却没有大梦初醒般的明晰:“哦!我心里突然感觉有点怪怪的。”
“为什么?”
“不太清楚。”
“把她们留在客栈是不是不太好?”
修晨转过头,问道。
“不会有危险的,放心。”
沙鬼咧嘴一笑,走上前,宽慰地拍着他的肩膀。
……
昨夜钟离等人落宿的客栈名为“天街楼”,不算太差,也不算太好。
唯一能合钟离心意的便是楼上有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带。
在这里,她能看遍整座城池的风景,品味到微凉的风。
她的手臂靠在围栏上,手掌支撑着双痂,百无聊赖地俯瞰着民众们的生活碎片。
今天早上,他又走了,没有与自己商量,而且还带着另外一个人。
这样的情况,她不允许在继续下去,她身后的那人也同样不会允许。
可是黔驴技穷的她,如今可以做些什么来搏取他的信任?
她的眼神被吹来的风修饰得琢磨不定,她被心中的难题牵制,以至于她把最薄弱的身后留给了一位陌生人。
“真是好久不见。”
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可算不上难听,钟离觉得熟悉,但在记忆之中也只存一两句。
她疑惑地转过头,望着那位陌生人,眼中未带情愫,却暗生柔情。
她熟悉此人,但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谈话,无论两人对于彼此都在某时产生兴趣,两人却都很陌生。
因为陌生,他们的情感很生硬。
但这并不代表从今过后,两人仍旧是陌生人。
平淡转身,美眸流盼,含情脉脉。
仅仅一个细微的眼神,便让这位陌生的男子心中觉得这是刻意为之。
她习惯了伪装,却在今日尽显真情的一刻,让脸部的表情看起来不太真实。
这是怎么了?
她开始自责自己的所有东西,后来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无法真实地展现自己,往往如此,却破绽百出。
这便是他一直疏远我的原因吗?
还好,今日被这位陌生人指出,不然自己或许还会长时间地活在自我的深渊里。
男子的眼睛不太好看,瞳孔的大小也异于常人,但从其中散发而出的光芒却在她的心中泛起浪花。
“好久不见。”
这是回复他的前一句话,那么接下来讨论的话题自然也要由他来继续。
他在看自己,或许可以说成品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