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田心月在门后偷偷看到了长恭灰头土脸地跪在父亲面前请罪。
她这才知道父亲背着她做了那样让她永远不会原谅的事情。
母亲走了,难道父亲就不该为自己寻找另一个寄托吗?
之后,她把自己锁在房内,留下门外一头雾水的田沧海。
可能是觉得女儿因丧母之痛久久不肯释怀,田沧海便在几番琢磨下,笃定女儿需要自己一个人坚强地从阴影里走出来。
多余的过问与安抚并无太大作用,因此他只管下人妥善安排她的一日三餐。
少女就这样在冷漠中一天又一天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长恭失败了。
他当然会失败。
小小的军官又怎会是自己师兄的对手。
那么,现在的师兄又在何处呢?他是否会像自己一样思念着她呢?
越是这样想,她的心便是越痒,总是不自觉地傻傻地笑了出来。
得知母亲离世的那天晚上,她在哭泣与悲恸中沉睡,本以为可以与母亲在梦中相会,说着往日藏在心里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梦见她的母亲,而是……梦到了他。
这是一个堪称离奇而大胆的梦。
直至今天回想起来,她还会在大骂自己孽障之余,两耳发红。
梦里,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师兄啊!
她又怎会忘记他的面孔?
但是他为什么会来到自己的身边?他不是应该在自己无法企及的远方吗?
好像没有任何征兆,他吻到了自己的嘴唇。
能够切实嘴唇接触时的热度,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自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化在了他的情意里。
浅尝辄止,师兄停了下来,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略微粗鲁的行为,他伸过去抹去了她不知为何流下的热泪。
可她却不愿意结束……
一声禽鸟孤鸣,惊破一夜夙梦。
她正与他做些羞羞之事,没曾想一睁眼却看到了惨淡的天光。
梦……不是现实啊……
枝头萌出新芽,怎能不撩人情思。
她双手拖着下巴,隐约觉得不该将这样平淡同时又混吃等死的无趣生活进行下去了。
命运的打击让她措手不及。她需要除了父亲之外,另一人的情感来治愈她腐烂的伤口。
后来从服侍自己的丫头口中得知,原来师兄去了湖山门。
于是,又一天早上她错过家丁的阻滞,拿到师兄心驰神往的东西,以自己最为熟练的方式离开了家。
只为献上他最需要的东西。
他能与自己再次相遇,不就因为它吗?
那么自己想再见到他,想必也只能通过它了吧?
日夜劳累,舟车劳顿,她都可以忽略,只希望自己的脚步能够快一些,不然就跟不上师兄了。
青湖是与他相见的最后一层阻碍,不曾修行的她又如何能够渡过。
失落地跪在湖边,自己与师兄之间便是隔着这样一片漫无边际的湖泊。
梨花带泪,终究命运还是抛弃了自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烟波浩渺里,驶来了一叶孤舟,上面一位带着斗笠不见面容的男子说可以载她过湖。
喜出望外的她不忘从小学来的礼数,一路上不停向男子鞠躬,而男子也并不阻挠,只能他悠悠说了一句:“这次去了,就别来了。”
雾气把那话很快吞噬,她没有说话,不知听没听到。
一脚踏上湖岸,刚要回头再次深谢解囊相助的陌路男子,却发现那处除了湖水别无他物。
她一脸惊喜,莫非这是一位世外高人。
总之,她在迈步之前,朝雾气深处长久地鞠了一躬。
心知所受莫大造化,唯有虔诚感激。
之后,她忐忑地往半山腰的山门行去。
……
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毕竟她作为冥阳城城主之女,身上时常傍有合其身份的腰牌。
与山门童子简单交流过后,她便随着他们进到了一个简朴却精致的会客堂,静待那个人的到来。
人已去多时,独坐于这般陌生的环境实在让她心跳得愈来愈快。
有时,她竟在怀疑那童子是不是在欺骗自己。
但便有这想法没多久,她终于见到了他,即便他的身后还有一位容颜犹惊天人的女子。
“见过师兄。”
在那位女子面前,她强烈地抑制住了久逢多日的冲动,向修晨行礼道。
修晨走了过来,故人相遇,即便不知她为何而来,他还是眉开眼笑地说道:“师妹跟我不必多礼。”
“对了,这位是我的师妹,钟离。你便叫她……师妹即可。”
本想着钟离应比田心月年纪稍大,但假若五年前田心月通过了天上阁的测试,那么理应也算得上钟离的师姐了。
所以修晨微笑回头看着钟离,担心她是否觉得自己受委屈。
谁料钟离脸上并无一丝异样,露出喜悦的笑容,与修晨站到一起,乖巧地行礼道:“师妹钟离,见过师姐。”
田心月一时不知该做怎样答复,只得再次弯腰还礼。
眼看两人一行一止大有夫妻之势,田心月心里说不出的苦闷与失落。
现在回想做出那样的梦,真是自己痴心妄想。
三人随意寒暄了几句。
修晨这才知道少女长途跋涉只想与自己见上一面,由此心生怜惜。
后又看她疏淡眉眼,一丝不像娇生惯养的高官之女,内心更是觉得对她不起。
“那个……师兄,我今日来,便是要把这个交给你。”
田心月不做怠慢,从怀里拿出了之前修晨几番不得的琉星环。
“这个不是……”
修晨吃惊地看着她。
“嗯,爹爹不是答应过师兄吗?会把琉星环亲手交到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