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回荡天际,迟迟不肯消散。
人们都不约而同地集会在冥王钟楼前。
以那日听到钟声毫厘不差的心态肃穆庄重地凝望着高耸巍峨的钟楼。
他们不言不语,像是虔诚的信徒。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悲痛欲绝的哭声,而后所有围在冥王钟楼前的民众也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哀伤,掩面而泣。
……
修晨感知不到钟楼外的悲壮与全城民众对于田心月的悼念,但在钟楼深处感觉到了一声声凄楚的钟鸣,内心也被拧做一团,难以呼吸。
或许是又陷入了失去爱女的痛苦漩涡之中,田沧海的眼中暗藏着无尽脆弱与狼狈。
其实,凶手到底是谁已经不再重要。
令他无助与心寒的是,自己的心腹竟能狠心掩盖女儿的死因。
他要是一位庸主,他也不会走到今天。可他成就今日这番事业,少不了他信任的那个人。
为何他会舍弃与自己的情意,做出将会令无数后人唾弃的事来?
“长恭……临死之际,还说了些什么?”
他的言语丝毫没有情绪起伏。
一直以来,他对于修晨的印象只源自外人或是女儿之口,他略微讨喜的性格让他开始重视这位年轻人,可之后还是因长恭的旁敲侧击而改变。时至今日,以他自己的判断来看,这位少年值得自己的托付。
修晨低下头,缓和了一下情绪,说道:“他说,是他……害死了令爱。”
“哈哈哈哈……”
田沧海闻言,仰首长笑,笑声中并未有欢快,更多的是万事皆去的失落。
一旁的老者眼神柔和地看着田沧海,也留下一声叹息。
他见惯风雨,但眼看自己曾经统治下的土地变换风貌,他也只能为后代的前程大为忧心。
从这一事件可以看出,冥阳城的内部已出现了某些异样,但短时间内,绕是有通天能力的他与冥王也不知其中背后的密辛与缘由。
稍过了一段时间,田沧海心神宁定下来,看着修晨说道:“你本来就正直一身,也可以说,言行一致。以前,怪我识人不善,对你颇有微词,还请你不要见怪。”
修晨又哪里受得起这般厚重的话,急忙弯下腰,说道:“晚辈从未如此想过,还请城主不要过分在意才是。”
田沧海微微点头,脸色随即郑重道:“之前我由愤恨冲昏了头脑,才胡作非为了一番,还请你代我向贵派阁主长老们道声抱歉。”
修晨想了一会,认真说道:“城主报仇心切,我想阁主与长老们都当理解,待我回阁中道明实情,他们应当很快释怀。”
田沧海深深点头,脸上的神情也舒缓了几分。
可以说他迟钝,但不能说他薄情。
抱持着认定修晨表里不一的观点,他实在抱歉不已,于是,此刻醒悟的他同样做出了理所应当或许也是迟来的一份歉意。
修晨看了守钟老者一眼,又神情凝重地看着田沧海,一时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他的眼中因悲恸而萌生一层白雾,但浑浊不堪的目光里仍旧流淌着与女儿的悲喜故事。
修晨虽未受过父母恩,但父母于子女的浓厚爱意,他岂会不知。
令人唏嘘的是,往日历练诚心的雄心被现实摧毁。这一刻他也在为这座已存千年的古老城池担忧着。
“说到底,她还是因我而死。”
钟楼之外,修晨目光垂在地面,言语流露出感伤。
老者这才感受到少年在钟楼内强撑的勇气已荡然无存。
老者长叹一声,将一只手掌抚在他的背后,耐心说道:“难道非要把所有的错误都背在自己身上?我觉得这样并不好。你要记住,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与你共度的那少许时光,她拥有了连你也想象不到的快乐。”
只奉献一丝深情,或许她就能将之看作所有。
修晨理解老者的意思,同时他能清楚地感知到不断由老者手掌中心涌入的灵力在滋养他的五脏六腑。
他眼神中充满着感激,这样一位陌路老者竟为自己付出这般心血,实属自己的造化。
他能在老者身上看到自己师尊的影子,也许他不够慈眉善目,但不光言语还是行动,他都做得关怀备至。
令他惭愧的是,他仍不知自己的身世,而老者和冥王皆是因自己这样的身份才对自己呵护有加。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隐隐出现了抵触,但很快被他抹去。
“但我认为手刃凶手还远远不够。因为冥阳城从此……”
“孩子!这不是你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修晨恰似听懂又恰似未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