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生命里,有三样受他爱惜的人——自己、女人、敌人。
自己倒不用多少,毕竟世上少有不爱惜自己的人。灵魂寄宿于十岁小孩的身体,对于女人的执念却出乎意料地不减反增了,每当有女子怀揣着轻视的心态,最终也因为无知而尝尽苦头。敌人——曾以为修晨是他唯一的敌人,他不怎么情愿把修晨杀掉,但今日,他算是把这位沽名钓誉的前辈看得透彻了。
狩猎结束,迟人背着落日弓与怪物们从浓郁的树荫里走出来。
所过之处笼罩着恐怖,飞禽走兽无不是躲避于巢穴里,于是,迟人好心提醒他们恢复人形。
一阵黑雾在他们周围浓缩,迟人见到两张被仇恨的岩浆浇灌过的脸,心想还不如保持怪物的模样。
今日算是领他们体验了久违的快感,姚空与聂云都眼怀一抹感激。
可迟人不想再看他们了,他注视着前方,夕阳如同慈祥父亲的爱抚,这种感觉让他皱了皱眉头,他懊悔道:“我居然忘了把修晨也割掉!”
是啊,假如有人在当时提醒他,他一定会果断挥刀,等修晨如败家之犬回到那群女人身边,那群女人一定会丧失继续爱他的动力。
“二公子不必担心,这样的机会一定还会有的。”
姚空审时度势,出言安慰道。
姚空比任何人都想手刃修晨,今日一番交手,他发现修晨比想象当中还好对付,因此大仇得报那是迟早的事。
“嗯?我听说你父母都因修晨而死……没想到你比我还克制许多啊。”
迟人抬头看着姚空,可惜从他僵化的表情里看不出什么。
“公子说了,不要让他简简单单地死。我们追随公子至今,仇恨不说已经舍弃,但至少懂得了,要去追求一些更好的东西。”
姚空低头恭敬说道。
迟人咧嘴一笑,又朝聂云问道:“是这样吗?”
聂云低沉地“嗯”了一声,在他们之中,他的话一向很少,特别是在失去右臂之后。
姚空等人在陆煜杨的劝诱下愈发觉得自己是正义的一方,但迟人与陆煜杨都清楚,兽性本身也是他们的天性。
惹人深思的是,他们曾经有没有那一刻确信自己就是人们眼中的怪物?
孤寂的森林又被一声怒吼惊醒,迟人的笑容更灿烂了。
只把丑恶置于笑谈中,他回头望天上峰云雾流转,蓝天点缀着破碎的白云,他也想去一次天池,与钟离一起。
山巅的光芒烧灼他的眼,是不是他的举动激怒这片古老的土地,迟人把脖子缩进衣服里,瘪了瘪嘴唇。
他不愿做初出茅庐又谨小慎微的后辈,就像他的大师兄荼静姝,那个小孩获得了世界的善意,但他也只能作为一个陪衬角色出现在别人的辉煌故事里。他韬光养晦,就等占领属于自己气数的地位。
“小钟离啊~等我把你拯救吧。”
他在稚嫩的心田许下小小的诺言。
……
迟人推开灰暗的大门,回头以眼神示意姚空与聂云跟上自己,走进冗长的通道。
他们正处在宁安城内,而这与世隔绝的城中之城原是富商玩乐之所,陆煜杨有雅兴光临,富商便将其献给了他。
高耸的墙壁内鲜有飞鸟,偶有与他们错身的下人也都低头快步行过,一股幽闭气氛油然而生。
走到尽头,又出现了一道门,迟人毫不犹豫地推开。
门内,是一个年代久远的房间。
陆煜杨位主座,苏梦寒居次席。
尘埃在透过斜上方窗叶的阳光里飞舞,地面写满了斑驳,但因为苏梦寒,迟人觉得……暗香浮动。
“大师兄!苏师姐!”
迟人走进去,抱拳,甜甜一笑。
姚空、聂云也沉默行了一礼。
苏梦寒目光严峻,当之前有一天,她察觉到从他眼里蹦出的令她喘不过气的阴鸷眼神,她就不太喜欢这个小孩子。
“怎么样了?”
陆煜杨挑了挑眉毛,面无表情地问道。
“是抓到了几个天上阁弟子,可他们打死也不说如何进入天上阁。”
迟人在陆煜杨面前没有低声下气。
“找时间再去,就算天上阁的长老再擅长控制弟子的思想,也总有几个怕死的。”
陆煜杨吩咐道。
迟人点头回了一声“是”,目光再向苏梦寒饱满的胸部一扫而过。
少女端坐在那里,她穿着一件主体为淡蓝色的碎花裙,是能把眼眸瞬间点亮的颜色,颈部、腿部的肌肤暴露在外,后背诱人的线条与臀部被紧紧包裹,只遗憾眼下是瞧不到了。
“我们遇到了修晨。”
迟人继续说道。
陆煜杨可以感觉到苏梦寒听到那个名字时不太均匀的呼吸,他疑惑问道:“他要回天上阁?”
迟人笑道:“应该是了,他与姚空他们发生了争斗,结果被我们教训……”
正当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经历时,苏梦寒传来了异常冷酷的视线。
“如果你再对师兄不敬,我就把你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