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道人醒了。
但又像是没醒过来一样,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时不时沉浸在心魔里,还不如没醒过来的好。
凌渊被频繁的灵力惊扰调息,不得不从调息中抽身,花费灵力与本命剑沟通,借此稳固道境。
一开始长留道人只在原地活动,灵力偶尔朝着某个方向迸发,威力不大,只不过会搅乱周围的灵气。
因此,凌渊没有多留意长留道人的状况。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灵气扰乱已经停了一段时间,鹤道人的剑抵在了长留道人眉心处,无形的灵力由剑至人,像是在引领对方感悟剑意。
凌渊感觉到自身的道境在感知剑意流动时逐渐稳固下来,本命剑也嗡鸣一声,向他传递着满足的情绪。
天生灵剑,果真名不虚传。
良久之后,嘹亮的剑鸣声响彻,凛然剑意封锁住周遭的灵力,只余不可侵的冷冽久留,无端让人五感滞塞。
“无垢。”
一声沙哑的轻唤,被冰封住的灵力如初春溪水化冻流淌,无垢从顾明额前回返,自主地归于鞘中。
鹤子墨看向长留道人,人已经恢复了神志,神情上有些不自然,但他不在意原因。
确认长留道人无事后,他又看向了凌渊,对方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瞳孔隐有波动,却又直直地看着他。
鹤子墨抬手按了下额角,有气无力道:“可还要切磋?”
鹤子墨随口一句,把之前掺杂杀意与因果的争斗定义为切磋,让凌渊进退两难。
就像是决堤之水,理应覆水难收,却有人想要它违背常理倒流。
——但修仙一途,本就是逆流而行。
凌渊妥协了,黑着脸道:“不必。”
鹤子墨清了清嗓子,“凌长老可是不服气?吾以为,长老不信长留道人,难道就相信吾了?”
顾明听到鹤道人点到他的道号,正色道:“凌长老,七夜谷的待客之道便是以武力胁迫就范吗?”
凌渊:“……”
鹤子墨要大事化小,顾明却不同意,你们能不能商量妥当了再开口?
暴戾的情绪刚起,鹤子墨淡淡一瞥瞬间就让他不自觉产生的杀意退却——为什么?
鹤子墨侧头看向顾明,一口咬定道:“只是切磋。”
“可你……”
顾明看到鹤子墨漠然的眼神,那种满不在乎又无所谓的态度,好似因此受伤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可你受了很重的伤。”
原本犹豫的话顺利的被顾明说了出来,这是直白的关心,是眼下的不合时宜。
鹤子墨沉默了,就这么平淡地看着顾明。
凌渊见势道:“这场切磋里给鹤道人带来的伤势七夜谷会负责。”
鹤子墨给了顾明一个眼神,转头回绝道:“不必,吾不希望有人知道吾重伤。”
“轮回珠不过是辟魔链上十八颗珠子之一,可赤木却是世上罕有,自顾不暇的七夜谷担得起失责?”
凌渊忽然想起来赤木这件事,理解起鹤子墨当时异常的行为了,瘫着的脸僵硬地笑了下,歉意道:“我并非对赤木有想法,七夜谷也不会做出卑劣之事。”
鹤子墨闭了闭眼,语调缓慢道:“既如此,凌长老也莫怪吾刻意闹大,唯有雷霆之风能遏制不轨之心,倘若其不惧雷霆,吾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手下留情这四个字像是淬了剑意,声音还是原来的声音,语调也还是原来的语调,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凌渊下意识想起了那种未知又让人由心产生的畏惧,用手搭上了本命剑的剑柄上,狠狠攥紧,似乎想借此汲取力量。
鹤子墨身形摇晃了下,支撑他稳稳当当站起来的力气像是被抽取了一般,让他站立不稳,被顾明伸手扶住。
顾明凑近观察他的面色,担忧道:“你还好吗?”
鹤子墨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模糊的线条勾勒出顾明的模样。
凌渊的声音也从不远处传来,“鹤子墨,你怎么样了?”
鹤子墨闭上眼,实诚道:“不太好。”
顾明说道:“宿丹师还留在七夜谷,要不我去请她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