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科学不发达,人们对于无法解释之事,都会以神怪论之。加之圣上本人笃信法术,所以这大英朝一时之间法师邪医遍地。只是法师的地位要高得多,因为他们有真本领,不用像邪医那样装神弄鬼,走街串巷去招揽生意。能请得起法师的大都是有钱人家,出手豪阔,所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是以,真正的法师根本不用为生计操心,就是偶尔屈尊现于闹市街头,那也是一副目下无尘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法师邪医人人都能请得,只要你能出得起价钱。但也有一部分人例外,那就是朝廷官员。一来是因为圣上有令,二来他们自己也为了避嫌。多少年的君臣了,圣上为人他们岂有不知,自然不会去自触霉头。就是家里有个需要求神问卦的事情,也是让家小出面,自己佯作不知。像义王,更是高调宣布,自己一生从不信这些个神鬼之事。所以圣上才会如此吃惊。
“不知义王准备请哪位法师?”圣上问。
“听义王讲,他曾跟苏斌兄弟两个说起,苏斌推荐他去山北去请高阳法师。”胡太医道。
“高阳法师?”圣上一挑眉毛看着胡太医问。
“是啊,圣上。”胡太医道。一边慢慢的挪动着重心,让跪的发麻的右腿能得以些许放松。
圣上靠回椅子里,一时不再说话。
高阳法师作为这全英朝最知名,最具传奇色彩的法师,竟然不在他手下效力,这让圣上每每想起来都觉得若有所失。他也曾效仿刘备三顾茅庐,几次派人相请,怎奈高阳萍踪不定,屡屡访而不遇。后来还是高阳派人给圣上传话,说自己久处山林,跟山魂野鬼无异,身上阴气太重,怕侵扰圣上,故此不敢见驾。望乞圣上宽恕。圣上只得作罢。
想到此,圣上不觉叹道:“街上的童稚小儿都吃过高阳法师的瓜籽。可朕,却一直无缘得见一面。真是憾事哪!”
“依老臣愚见,义王未必会请高阳法师。”胡太医道,“义王跟苏斌兄弟素来不和,岂会听他的建议?如此说也不过是显示自己大度罢了。再者说,那高阳法师来去无踪岂是你想请便能请得到的?”
胡太医说着摇摇头,以表示这事的不可信。
“嗯。”圣上点点头,可还是神往的说道,“若是义王真能请得高阳法师进府作法,那会是怎样的一番盛况啊!”
“圣上放心,若义王真能请来高阳法师,老臣一定会前去观礼,回来如实给圣上描述。”胡太医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朕,却困在这深宫哪里都去不得。”圣上自嘲的一笑,随即就正颜肃色道,“你们便是朕的耳目,替朕看着这天下,看着这大英朝的角角落落。有任何朕所看不到的,不知道的,你们都要替朕看得清楚。这样,朕才能坐得稳这把椅子,而你们,”圣上看住了胡太医,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也才能安享太平。”
胡太医额上满是豆大的汗珠,自己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吓得。他倒不是为自己。他都这把年纪了,这要在前朝,不死也得活埋。还有什么可怕的。他只是觉得愧对儿孙,怕连累他们。若他早死,儿孙们就可以安享他的余荫,不必跟着他担惊受怕。自古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这就是灭门之祸啊!
拖着没有一点知觉的腿出了春暖阁,抹了把头上的汗,站定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迈步往宫外走去。心想老天还是护佑他的,恰让那位疯癫皇妃在此时醒来,若非如此,他该拿什么借口来应对圣上的试探?难不成还真去给太子诊脉?太子亡故这一点他至今坚信不疑。就连那位一手负责太子医药的汪太医怕也是凶多吉少。圣上如此试探他,就是既不想让他去看太子,又让他自己拿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这样,对外界也有个交代,谁让他是堂堂国医呢。这下好了,算是把这一关过去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那位疯癫皇妃呢。
却说皇妃被紫玉安抚着睡了一觉,醒来一时有些懵懂。见丫头们都立在床前便问:“怎么了?你们看什么呢?”
紫玉看她像是不记得刚才的事了,便忙笑道:“奴婢们在看皇妃怎么还不醒来,就快要吃午饭了。可巧,皇妃就醒了。”
“哦。”她应了一声,掀起被子下了床,一边说道,“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哦好。皇妃你慢着。”紫玉扶着皇妃,示意雀儿赶紧倒茶。她本担心皇妃这一醒来不知道又要怎么闹呢,一见皇妃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禁有些喜出望外。
皇妃慢慢的的走到外屋窗前,在常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闷闷的喝着茶。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刚才把你们都吓着了吧?”
“没有,皇妃。奴婢们只是看着皇妃那样……,心疼。”紫玉说着眼圈儿一红,忙上前把手里拿着的披肩给她披在身上,“窗前有风,皇妃小心着凉。”
“我真的就长这个样子吗?我怎么觉得不是呢?看着好奇怪。”皇妃看着紫玉问。
“这还能有假?”紫玉不禁笑道,“奴婢们都是看着皇妃长大的,最熟悉皇妃不过了。皇妃就算哪里起了一颗痘奴婢们也能一眼就看得出来。哪里还会有什么真假。皇妃别多想了。”
“可我就是看着……”皇妃说着不由得伸手想摸摸自己的脸,可又不敢,那种人皮面具的感觉又来了。她不禁又想尖叫,可又忍住了,别过脸去,一动不动。
紫玉待要上去,又怕惊着皇妃,引她发作起来。遂也一动不动的站着。只轻声叫道:“皇妃?”
皇妃像憋气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紫玉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她在皇妃睡着这段时间一直想着该怎样劝劝皇妃,此时见皇妃无事,便说道:“皇妃,你相不相信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