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老头蓦然停止了仰天喊叫,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向袁蓉,道:“信物?要信物作甚?你们不认识老夫,那便叫叶千出来,他小子拐跑了老夫的好彤儿,却不带彤儿回庐山看望我老人家,正要找他算账!”
袁蓉眉头一皱,心底有些恼了这个幻想着公冶彤还活着的疯老头,她不胜其烦地道:“叶千不在这里,他去了江宁。还有,公冶彤早死了,我不想再复述一遍!”
疯老头像是没听清袁蓉后面的话,他转身便走,口中兀自喃喃道:“彤儿肯定是陪着叶千去了江宁,我这就去江宁找他们。”
疯老头突然转身跨出院门,窥视的何妙音措不及防,两眼红通着就慌忙趴在了地上,此时的她大概也明白了过来,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孙女很可能已经离开人世了,而神情恍惚的疯老头浑然未觉院门旁趴着一个心事重重的丑老太婆。
“慢着!”这句话却是林俊男喊出来的,他不比袁蓉疑神疑鬼,觉得这疯老头武功深厚,没必要假冒别人,而且那种深沉的悲痛,是假不了的。林俊男忖度着公冶甄收到了叶千的信后,承受不了孙女离世的残酷打击,于是就变成了如今这个疯疯癫癫的模样。
疯老头当然就是公冶甄,伏在院门旁的何妙音早就从声音、身形和走路的姿态上判断出来,而袁蓉他们对公冶甄很陌生,因此无法断定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林俊男清楚这样一句不轻不重的“慢着”是阻止不了公冶甄前进的步伐的,他接着喊道:“公冶庄主,我带你去见公冶彤!”
公冶甄如中了魔怔,立即停下了脚步,飞一般地转过身,朝着林俊男低吼道:“我的孙女!她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沐州魔法学院的一间地下冰窖里,林俊男珍重地收起了叶千交给他保管的冰窖钥匙,旋即他指了指冰窖内的一具冰棺,轻叹一声道:“你的孙女就在那里。”
不必他说,公冶甄也注意到了空荡的冰窖里摆放着的那具冰棺,透过冰棺,公冶甄看到了公冶彤那张楚楚动人却毫无生气的脸,她就这么宁静安详地躺在冰棺里,一动未动!
“啊!”公冶甄如遭雷击,口中喷出一道血箭,印在了冰棺上。
公冶甄感觉脑袋中的神经都快要撕裂了,他伏倒在冰棺前,隔着冰棺轻轻地抚摸着公冶彤精致而冰冷的脸庞,尽管他还试图用谎言反复麻醉自己,彤儿只是睡着了,但铮铮的事实,痛击着他的心!
“为什么!”公冶甄仰天悲泣,振臂痛哭,“老天爷你告诉我!我公冶甄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折磨我!我的孙女又做错了什么,你要待她如此不公!”
公冶甄握紧了双拳,狠狠捶打在自己的胸膛上,他悲号着:“我的儿子死了,妻子也离我而去,为什么,连仅剩的这个孙女,你也要夺走!彤儿那么懂事又善解人意的姑娘呀!贼老天,你有眼无珠,你是非不分!”
悲伤的情绪感染了尾随进来的魔法学徒们那颗敏感稚嫩的心,于是很快整个冰窖里充斥着低低啜泣的声音。
学徒们的中间忽然钻出了个丑老太婆,正是潜伏进来的何妙音,她在周围讶异的目光中,走到了公冶甄面前,哀伤地道:“甄,跟我回家吧!当初是我太冲动、太任性了。”
正紧揪着头发、痛哭流涕的公冶甄,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何妙音一眼,整个人便骤然安静了下来。
何妙音轻轻摩挲着公冶甄粗糙的脸,沙哑着道:“是我,妙音,你不认得我了么?”公冶甄紧抿着干涩的嘴唇,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
何妙音望着公冶甄的双眼,那里不是茫然,也不是疯狂,而是噙着眼泪,饱含着沧桑和悲哀,她明白,此时的公冶甄已经清醒了大半。
何妙音低叹一声,道:“我都知道了,我们不幸的孙女……不过,不管如何的伤心,人死了是不能复生的,而我们这些活着的还是要努力活下去。”
公冶甄眼睛里闪着光,依然是默然不语,此时此刻的他想必是悲喜交集,纵有千言无语,亦不知从何说起。
何妙音心中是有着愧疚的,当初她一心怨恨公冶甄,将儿子的死统统归咎于他,冲动之下,说出断绝夫妻关系的伤人话,然后离家出走,现在回想起来,是何等的自私、不理智。
何妙音来到沐州的这一年间,仍旧固守着她的那一份骄傲,她放不下姿态,去“近在咫尺”的庐山道歉。她总是想象着一些并不存在的顾虑,譬如公冶甄续弦了,那岂不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何妙音偏偏又刻意地回避着有关庐山的事,她不愿去打听,也不愿去想起,那是她的旧伤疤,她畏惧揭开的疼痛。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何妙音也不愿一错再错下去了,她紧抱住公冶甄,声泪俱下地忏悔道:“当年的事,其实我也是有责任的!我整天耽于琢磨那些子暗器、毒药,一心想着把你们这些爷们儿比下去,根本就没有尽到做瞳儿娘的本分!”
这时,公冶甄终于缓缓开口了:“不怪你……我明白,那是你一辈子的梦想,要把束缚女人的条条框框都踩在脚下,要做一个让人不敢轻侮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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